见一名少女坐在程三老爷不远处,女客笑问:“敢问那位就是三姑娘么?”
“哦,今日三姑娘没来。不知夫人有何事?”
“没来?”女客显然很失望,犹豫了一下道,“我是太仆寺黄少卿之女,想找三姑娘给我瞧瞧身体,既然她不在,那就算了,不知三姑娘何时来医馆?”
程三老爷道:“她身体有些不舒坦,恐怕要过几日才来,那夫人慢走。”
等那位女客走后,程瑶放下医书:“三叔,我想出去买些东西。”
程三老爷一怔,随后道:“好,要不要找个小厮陪着你?”
“不用了,三叔,我今日带了巧容来。”
“那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程瑶笑着点头:“三叔放心,我买完东西就直接回府。”
等出了门,程瑶侧头问巧容:“打听到了?”
她带着帷帽,看不清容貌,巧容却下意识移开眼,有些瑟缩地道:“打听到了,就在北边那条街上,叫‘奇珍坊’,才开不久的铺子,专门卖一些奇巧玩意儿。”
“嗯,这次做的不错。”程瑶淡淡点头,抬脚往北边走,忽然瞥了巧容一眼,声音有些凉,“巧容,你莫非在怕我?”
“没有!”巧容陡然否认,察觉自己情绪有些激动,忙悄悄掐了一下手心,故作平静道,“婢子怎么会怕姑娘呢——”
程瑶轻笑起来:“不怕就好,怕也无妨,你总归是我的丫鬟。”
“是,是,婢子永远是姑娘的丫鬟。”巧容连连保证。心底却一阵发寒。
她其实后悔了,若是可以,情愿仍呆在那个蠢笨的三姑娘身边,而不是跟着聪明得怕人的二姑娘!
她忍不住低头,盯着自己的手,仿佛犹能闻到指甲缝里散发的泥土味儿。
她一夜未睡,脑海中不停晃过的。就是二姑娘一脸冷静用匕首划开那妇人肚子的模样。
那个时候。她吓得已经瑟瑟发抖,可二姑娘手都没颤一下!
二姑娘怎么这样大的胆子,那可是尸首啊!
这时。程瑶的声音响起,听着依然没有烟火气:“巧容啊,其实呢,这人一旦死了。尸首就是一副皮囊罢了,和鸡鸭、小兔子有什么区别呢?我可警告你。莫要精神恍惚的,以后误了我的事!”
巧容心一紧,肃然道:“婢子不敢!”
“不敢就好。”程瑶停下脚步,仰头看着铺子招牌上“奇珍坊”三个字。笑道:“到了。”
她抬脚进去,伙计迎上来:“姑娘想要些什么?”
“先看看。”
程瑶仔细打量着铺子里摆放的物件,果然都是那漂洋过海来的稀奇玩意儿。不由一笑,走到柜台前问掌柜:“你们东家在么?”
掌柜一怔。
不过自打开了这铺子。因为所售之物奇巧,问起东家的客人多了,是以他只愣了一下,就道:“姑娘来得巧,今日我们东家恰好在。”
“我想见一见。”
“这——”掌柜有些犹豫。
他们东家虽交代过,有想见他的人大可去禀告,是为了在京城多结交些权贵,不过这么一位姑娘家——
就见程瑶手往柜台上一搭。移开,露出一锭银子来。
她收回了手,而那锭银子还明晃晃留在那里。
掌柜忙不动声色把银子拢入袖中,拱手道:“姑娘楼上请。”
程瑶微微欠身:“多谢。”
她带着巧容上了楼,在一间雅室稍等片刻,就见一名男子走了进来。
这男子三十上下,眼神沉静,一看就是颇有阅历的模样。
二人寒暄一番,男子才问:“不知姑娘想见在下有何事?”
程瑶对这自称姓“魏”的男子道:“魏东家,我瞧您这奇珍坊所售之物俱是海外奇珍,刚刚听您谈吐亦是不凡,想来您是出过海的吧?”
男子一怔,随后笑道:“姑娘慧眼,在下曾在东湾以东的几个小国待过数载,近日才返回故土。”
“难怪开了这样一间铺子。”程瑶一笑,随后衣袖一拂,手离开桌面,桌上多了一叠银票。
男子面色微变,紧紧盯着程瑶,隔着帷帽看不清她面容,谨慎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程微一笑:“魏东家莫要紧张,我今日找您,是想买一物。”
“不知姑娘看中了什么,在下可以给个折扣。”
“折扣不必。只要魏东家肯割爱就好了。”程瑶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叠银票,“我听闻海外有一物,名‘金鸡纳霜’,今日想找魏东家买的,就是此物。”
男子勃然变色,随后勉强镇定心神,强笑道:“姑娘说笑了,在下从未听说过此物,想来是那些游记杜撰出来的。”
程瑶语气平静,把银票推过去:“魏东家不妨先看看银票面额。”
一叠银票至少七八张的样子,每一张面额俱是一千两。
男子看向程瑶的目光更为惊诧。
七八千两对他来说虽不算什么,却比一盒金鸡纳霜在海外的售价翻了不知多少番,他要是出售,并不吃亏。
但是,那样的神药,当然是拿在自己手中才好。
程瑶心知时间有限,一横心,说了一句话:“我只买一盒。”
这句话明明无比普通,可这一次,男子的震惊却最大,甚至失手把茶蛊碰倒了。
他却顾不得茶水淌在衣衫上,豁然站起来道:“姑娘如何会说番语?”
程瑶避而不答,笑道:“这些年海禁松动,去过海外的人不知凡几,想来知道这金鸡纳霜的绝不止魏东家一人。我知道魏东家手中此物不止一盒,我用这些银票只买一盒罢了,且绝不会对旁人吐露半个字。魏东家,您看如何?”
男子迟疑之时,程瑶补充一句:“魏东家应该懂得怀璧其罪的道理吧?”
男子沉默许久才重新坐下,叹道:“既然姑娘寻上门来,那在下自然不能让姑娘空手而归。”
程瑶轻笑出声:“那就多谢了。”
“只望姑娘记得今日所言,不会对旁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