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分明已是香消玉殒,为何眉心隐隐有暗光流动,代表着生机不绝?
程微像着了魔般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紧紧盯着那妇人。
“微微。”程澈见程微神情有异,拉了她一下。
韩止几人已经走了过去,把华良几人拦下。
“韩世子,这种闲事你也管?”华良扫一眼程瑶等人,挑眉道,“韩世子带了这么多妹妹们出来玩,遇到这等晦气事居然也不恼?”
韩止拱拱手:“华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因为别人影响了出游的兴致,何况听这些老伯们一说,这少年确实挺可怜。”
“可怜?”华良冷笑,“他可怜关我屁事?小爷只知道,他触了我的霉头,就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华良有着一位权倾后宫的贵妃姑姑,平日里可没怎么把同一个圈子的公子哥儿瞧在眼里,也就是一个小霸王,一旦挨揍只能认了。
“你们都是死人啊,快,快,快把这死人抬得远远的,别再让小爷瞧见!”
在场的都是公子哥儿,哪个抬过死人啊,当下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还是那手臂被熊瞎子啃过的少年黄鹏比较机灵,扬声冲跟来的家丁喊道:“你们都愣着干嘛,没听到华公子吩咐吗?还不快过来把人抬走!”
“是,是!”一直等着主子们发话的家丁小厮都围了上来。
“你们走开!”披麻戴孝的瘦弱少年像是一头发了疯的小兽,弯着身子冲着第一个上前的人狠狠一撞,把那人撞了一个跟头。
“小兔崽子,找死啊!”那人爬起来,抬脚就踹。
还有一些人直接去抬木架子。
“住手!”少女声音高扬。一出声,动手的人下意识一停,皆抬头望来。
程微越众而出,一步步走来。
程澈虽不明所以,却不动声色默默跟上。
“你——”华良看清程微面容,脸色立刻变了,双腿下意识抖了起来。
“主子。您怎么了?”小厮敏锐发觉主子的不妥。忙关切地问。
“没,没事!”华良目不转睛望着程微,嘴硬地道。
小厮一看程微。隐隐明白了。
哎呀,虽然这小娘子漂亮的出奇,可主子激动的腿都哆嗦了,也不至于呀。
程微瞥华良一眼。从他身侧走过,走到木架子前停下。做出一个出乎所有人的动作。
她蹲了下来,离那已死的妇人咫尺之遥!
“微微——”就连一贯淡然的程二公子脸色都有些不对,忍不住唤她一声。
其他人则瞪大了眼,一眨不眨望着她。
程微却充耳不闻。端详妇人片刻,目光渐渐下移,最后落在高高耸起的白布上。
她忽然抬手。拉开了遮盖妇人的白布。
“你干什么!”瘦弱少年大喊一声。
程澈淡淡扫过去。
瘦弱少年一见程澈,先是一怔。随后认了出来,喃喃道:“恩公,是你……”
他看看程澈,再看看程微,似是猜出程微就是那日站在这位公子身旁的少女,一时没有动弹了,不过目光却紧随着程微,唯恐她做出什么伤害母亲尸身的事来。
程微目光落在妇人高高隆起的腹部,忽然手一抬,按上了妇人腹部。
在场的人倒吸了一口气。
程彤生性胆小,见状一捂嘴,干呕起来,再看向程微的眼神,仿佛见鬼了般。
她,她居然摸尸体,用曾经和她打过架的手摸尸体!
实在太恶心了!
如程玉、韩羽几个年纪略小的也吓得蒙上了眼睛。
华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上牙碰着下牙,咯咯直响:“她,她在做什么?”
他还想着再接再厉,有朝一日把程三姑娘拿下呢,总不能白挨了揍,可万万没想到啊,程三姑娘不仅敢打人,连尸首都敢摸!
这样的爱好,他委实受不住!
“微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程澈蹲下来,握住了程微另一只手。
他了解微微。
这样去摸一具尸首,她这样的小姑娘,怎么会不害怕呢。
果然,少女指肚柔软,连手心都是软软的,却冰凉凉一层冷汗,冷得仿佛腊月的雪,能冻到人骨头里。
程澈不由握紧了些。
他的手掌修长宽大,骨节分明,掌心有常年习武留下的茧,那种熟悉的粗糙感却让程微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被他包裹的手动了动,暖意好像在渐渐回流。
程澈所料不错,十四岁的小姑娘,这样去摸一具尸首,还是完全的陌生人,没有情感在内,当然是害怕的。
程微只觉心中那排山倒海的恐惧绵绵不绝涌向四肢百骸,令她体内血液都凝固了。
如果可以,她怎么会愿意碰触一具尸体。
从今晚开始,她恐怕要做噩梦了。
可是,有的时候,不是你害怕,就能视而不见的。
在外人看来,只觉程微平静镇定,仿佛触摸的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是一个昏睡的人。
寒意同样从每个旁观的人脚底升起来。
程微莫非中邪了?
“三妹,你别这样,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在医馆给人看病很是用心,可也不能如此——”
程微抬头,凌厉扫程瑶一眼,看向瘦弱少年,一字一顿道:“你娘肚子里的孩子还活着!”
这话一出,无异于石破天惊,在场之人不由哗然。
“她,她说什么?”华良觉得腿抖得更厉害了。
小厮同样觉得浑身发毛,回答的有些结巴:“她说那尸首肚子里的孩子还活着!”
山坡上寂静无声,风吹过,因是高处,带着一股寒意。
程微顾不上她说出的话给别人带来怎样的冲击,紧紧盯着瘦弱少年:“你同不同意,我把你的妹妹弄出来?”
瘦弱少年显然也懵了,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少年的街坊邻居纷纷开口:“山子,不能啊,这世上哪有这种事,你娘都咽气几个时辰了,肚子里的孩子就算刚开始是活着的,也早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