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程瑶屡次找话题想与程微聊天,都在程微冷然不语下败下阵来。
到最后,她苦笑一声:“三妹,看来你真是铁了心与我决裂了。只是有句话我依然要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愿意,我还是你的姐姐,会关心你,照顾你——”
程微斜睨她一眼,冷冷吐出两个字:“啰嗦!”
说完戴上帷帽,一掀车帘跳下马车。
她真是不明白,明明二人早已撕破脸皮,为何程瑶每次见了她,都能摆出姐妹情深的模样来,委实令人作呕。
而程瑶盯着程微的背影,眼中闪过强烈的怨恨。
这就是程微,一旦被她否认的人,她就把对方当做泥巴来轻贱,凭什么她讨厌别人能如此理直气壮?
“二姑娘——”
见程瑶迟迟不下来,车夫喊了一声。
在程微没注意的时候,这车夫已经换了人,原先的老杨伯换成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壮实汉子。
这汉子是老杨伯的儿子,几日前二公子找他说话,让他顶了父亲的位置,虽没说什么缘由,可从二公子言语中,他却隐隐猜到是父亲做了错事。
而二公子没有发作,找他顶换父亲,他是十分感激的。
换了那容不得人的主人家,下人犯了错,轻则打骂重则发卖,早就打发了,哪里还给这样的机会。
也因此,这汉子当起车夫的差事来分外上心。
程瑶冷冷扫车夫一眼,抬手摘下挂在车壁上的帷帽戴上,下了马车,快步追上程微。
“三姑娘。您来了。”
“给三姑娘请安。”
济生堂刚开门不久,伙计们开始忙碌起来,可每一个人见到程微,都立刻停下手中活计,冲她问好。
程瑶跟在后边沉默不语,却不知道众人这样的态度转变,就是从昨日才开始的。
以往。程微是高高在上的伯府小姐。遮掩容貌来医馆,这些在医馆做事的人不是不好奇的,顶多私下议论一声。见了这位贵女则尽可能避得远远的,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现在,对常年在医馆做事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神医更令人仰望尊重呢?哪怕这神医只是一个小姑娘。
程瑶心中嫉恨。面上却一派平静,直到迎面遇见一个伙计。笑嘻嘻与程微打了招呼,然后扫一眼程瑶,问:“三姑娘,今日没带欢颜姑娘来呀。带了另一位姐姐?”
程微噗嗤就笑了,轻瞥一眼落后半步的程瑶,笑道:“是呀。这是我二姐。”
因为欢颜来了月事,一大早闯进来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要和主子死别。程微想起自己初次来潮时的窘事,强忍着尴尬对小丫鬟讲清楚,把她留在府里休息了。
伙计脸色当场就绿了,连连作揖:“二姑娘对不住,对不住!”
说完,一溜烟跑了,边跑边想,幸亏俺天生一张大众脸,想来那高高在上的贵女也记不住。哎,以后再也不埋怨俺娘没把俺生得整齐些了。
伙计脚底生风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程瑶还僵在原地,拢在宽大衣袖中的手都在抖。
她居然被一个伙计当成了丫鬟,当成了丫鬟!
还是程微的丫鬟!
隔着帷帽垂下的轻纱,程瑶不用再掩饰,恼怒瞪着程微,恨不得扯下她的帷帽,在那张绝美的脸上重重甩一个耳光。
可是,她终究不敢。
至少现在,她只能忍。
程瑶勉强露出个笑容,快走几步与程微并肩而立:“三妹,咱们走吧。”
程微语气似笑非笑:“走吧,这次二姐可别再落在后面了。”
“三妹放心,我不会再落后的。”程瑶收拾好心情,平静道。
程微懒得与她打嘴仗,一甩衣袖往内走去。
“微儿来了,今日来得早一些。”程三老爷有时会住在医馆,不住时亦会早早过来,可以说,济生堂凝聚了他所有心血。
随后,程三老爷才注意到程瑶:“瑶儿也来了。”
“三叔。”
二人一同向程三老爷问了好。
程瑶想着以后要随着程三老爷学习,程三老爷对她态度如何就比较重要了,遂率先开口道:“三叔太辛苦了,这么早就来了医馆——”
程微仿佛没有听到程瑶的话,直接问道:“三叔,那年轻妇人状态如何了?”
一提到正事,程三老爷早忘了程瑶的客套话,对程微道:“精神还可以,早上我让人给她熬了一碗红枣粥。”
“现在她家人过来了么?”
“来了。”
叔侄二人边说边往安置年轻妇人的那处房间走,把程瑶晾在了原地。
程瑶简直不敢相信短短时间就被狠狠扫了两次面子,咬咬牙,忍气跟上。
到了门口,程微停下来,扫一眼紧跟过来的程瑶,冷声道:“三叔,我进去给那妇人继续治疗,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去。”
“微儿你放心,三叔省得。”
程微进去后,程三老爷看看程瑶,转头去拿了一本医书递过来:“瑶儿,你先看着吧,有看不懂的就问三叔。”
程瑶一看,差点气死。
三叔给她的竟然是《医学三字经》!
这是有多看不起她!
“三叔,这个我读过了……”
“读过了?”程三老爷一副惊讶的样子,成功让程瑶气得内伤,又递过来一本,“那先看这本吧。”
程瑶一看,又是最基础的《药性赋》,嘴角直抽:“三叔——”
程三老爷不停张望着紧闭的房门,语气不自觉带了不耐烦:“瑶儿要是也读过就先复习一下吧。也不知道微儿在里面是如何医治的……”
他边说边踱步,眼睛片刻不离房门口,哪里还会留意程瑶是个什么感想。
程瑶捂了捂被气得生疼的心口,只得抱着垂髫药童要背诵的《药性赋》默默坐一边复习去了。
程微终于忙完,脸色有几分苍白,嘱咐年轻妇人几句,喊来她的夫君。
“这位大哥,你媳妇今日的病就看完了,我要先走了,你今日就守在这里吧,有一件事要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