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修文无可奈何地说:“我们之间有一点误会。请你一见到她。马上给我打电话好吗。”
钱佳西将信将疑。只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正如钱佳西所说。甘璐沒有特别任性的时候。在此之前。她只为吴丽君强加下來的那个工作调动调头而去过。
两人重归于好后。尚修文看她逛街买回來的衣服。从外衣到内衣都是非常性感大胆的款式。还有一条短短的印花热裤。不禁大笑。甘璐被他笑得讪讪的。红着脸要夺过來。他偏不给:“穿给我看看。”
“不穿。”
“买來为什么不穿。穿了不给我看给谁看。”他掂着一条豹纹胸衣笑道。
“哼。你不追出來哄我。我只好拿你的卡购物发泄。不然白气坏了自己。”
他拖她进怀里紧紧抱住:“谁说我不肯哄你。不过我得承认。我相当欢迎买内衣这种发泄方式。算是我的福利啊。”
她的确有很强的自我纾解能力。并不为无法改变的事情过多怨天尤人。可是尚修文清楚知道。她是有底线的。而他似乎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这个愤怒大概不可能靠购物消除掉。
然而他还是开车去了市内几个大商场、购物中心。经过春节爆发式的集中消费后。这些地方都略为冷清。
他在这些可能的地方转來转去。一无所获。只得回家。
他推想着她所有可能的反应。不过从她在记者招待会上的发问到酒店大堂内的那一记耳光。她的行为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判断和控制范围。
一直等到深夜。仍然沒接到电话。越來越焦灼。再次打钱佳西电话。可不等他开口。钱佳西口气很冲地说:“修文。我倒是要先问一下你。你究竟做了什么。弄得璐璐宁可天寒地冻在外面游荡。不肯回家。”
他头一次狼狈了。可是却也马上断定妻子应该在她那里。隔了一会才说:“对不起。请让她好好休息。我明天去接她。”
放下电话。尚修文一直悬着的心并沒能放下來。第二天一大早。便开车來到学校门前等着。枯坐一个多小时后。看到甘璐出现在视线内。他几乎不假思索下车。穿过人流过去抱住了她。
然而甘璐显然沒有因为这个众目睽睽之下的热烈拥抱有任何软化。
下午。尚修文再度提前來到学校门口。甘璐出來时。他正接j市那边打來的电话。甘璐张望一下。看到他的车。笑着与同事说再见。然后走过來上车。神情十分平静。他匆匆结束那个电话:“璐璐。我们去外面吃饭。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不用了。我沒什么胃口。回去吃就好。”
他不想违拗她。一边给钟点工打电话。一边开车回去。
他们进门时。吴丽君先回家了。她头天与吴昌智通过电话。已经大致知道了情况。很不以为然。只是尚修文深夜回來。明显烦乱。拒绝与她讨论。甘璐和往常一样。进门叫“妈妈”。她暗暗松了口气。若无其事地说:“吃饭吧。”
三人坐在一块吃饭。甘璐除了胃口不好。倒与平时沒有两样。餐桌照例安静如常。吃完饭后。甘璐将餐具收拾进厨房。然后上了楼。
尚修文又接到吴昌智打來的电话。等一通电话讲完。走上來时。只见甘璐正半跪在衣橱前地板上。往箱子里收拾东西。将衣服一样样放进去。
他蓦地站住:“你在干什么。”
“我打算搬出去住一段时间。”她抬起头看着他。平静地回答。
尚修文大步走过去。几乎有几分粗暴地将甘璐一把拽了起來。
“我们必须坐下來好好谈谈。”
甘璐被他拖得险些失去平衡。皱紧眉低声叫道:“你弄疼我了。”
尚修文连忙松开一点她:“对不起。“
“如果你一定坚持要谈。我们可以谈。可是我们从认识到结婚这么久。修文。你在最能说清楚的一开始沒说。拖到现在。恐怕讲得天花乱坠。也沒法取信于我。让我改变决定了。”
尚修文牵着她的手。带她一块儿坐到床头软榻上。认真看着她:“璐璐。我知道我违背了对你说的不去旭昇工作的承诺。但是旭昇面临的局势很严峻。吴畏捅出的这个漏子。远比报道的情况來得严重。如果他的身份只是企业的高管和持股10%的股东。认真追究下來。他得坐牢。只是舅舅跟他父子连心。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让他去自生自灭。不过如果放过他。让旭昇硬扛下这个责任。对目前已经风雨飘摇的企业來讲。接近灭顶之灾。”
“你是要我理解你舅舅做出姿态引咎辞职以掩人耳目。然后你來接任的必要性吗。好。这一点在我看來不算光明磊落。可也并不复杂。我理解了。不过说真的。我不关心旭昇。它的未來跟我有什么关系。”甘璐淡淡地说。
“璐璐。接下來我解释一下我在旭昇的股份。”尚修文踌躇一下。“之前沒说。并不是想有意瞒着你。这件事涉及一些往事。我沒跟你提起。实在是因为我有太多……隐痛。”
“你还是可以不说的。修文。我从來沒有追问过你什么事。现在我也沒有什么好奇了。你沒必要非得揭旧伤口换我理解。”
“我再不向你坦白。恐怕永远得不到你的信任了。耐心听我说完好吗。”
甘璐只得垂下目光。静静听着。
“我很少跟你提起我父亲。其实相比母亲。我和父亲更亲密一些。他睿智、敏锐、待人宽厚又博学。几乎说得上十全十美。我从小就崇拜他。他以前也是市的公务员。后來为了支持母亲在政治上的追求。辞职下海。开始经商。公司经营得不错。在我24岁那一年。可以说间接因为我的原因。他的公司卷入了当时一桩很复杂很轰动的经济案件中。那起案件牵连很广。波及两个省份政界、商界很多人。昨天你看到在台上的远望投资公司董事长王丰也涉及其中。他后來因为那件事被判了两年缓刑。”
尚修文的声音有些低哑。停了一会。仿佛陷入回忆之中。甘璐突然起了一个冲动。想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掉。她早就精疲力竭。已经再负担不起别人的痛苦了。然而她只能紧紧抓住衣襟。强迫自己安静坐着不动。
“那时候。我母亲担任着邻省第二大城市的副市长。仕途走得十分顺畅。她一向事业心很强。洁身自好。专注工作。不过不可能不受到这件事的牵连。”说到这里。他神情反而十分平静。只是深邃的眼睛里一片黯沉。眼底的痛楚是显而易见的。“在调查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父亲突然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