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聂秋文脸上闪过不满之色,他如今年纪不小了,可心智其实还没跟上过年纪,一天到晚只知道跟狐朋狗友的一块儿玩耍,反正家中还有大哥顶着,再不济还有老爹呢,他只要负责吃喝玩乐便罢,又没什么心理压力,对于场中的闹剧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看到孙氏被人架走了,他有些不满。聂秋文一向被孙氏惯坏了,这会儿心中不高兴了,脸上自然也掩饰不住,连忙便气愤道:
“大哥,不过是一件婚事而已,你干嘛不顺了娘的心愿就好了,还让人将娘锁起来,你是不是人啊?”他还有些不满想骂,聂秋染已经冷笑着朝他望了过来:“你倒真是一个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别说那罗玄身份如何了,凭什么你觉得聂晴就能嫁他为妻?”
“我,他说我对他有恩。”聂晴早在一旁不满多时,这会儿一听到聂秋染这话,深恐他还要反对到时引得聂夫子也不乐意了,因此连忙张嘴便说了一句。她这话音刚落,聂晴便觉得聂秋染的目光好像冰箭一般落在了她身上,让聂晴不由自主的便打了个哆嗦,她这会儿心里有些害怕了起来,不知为什么,聂秋染这会儿的眼神耐人寻味,让她心中有些发紧,隐隐后悔起来自己刚刚说话太快了。只是话已经说出口,nǎ里还收得回来,聂晴强忍着双腿的哆嗦,一边在心里将聂秋染骂了个遍,一边又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来。
“长平候是个内侍,是在太子身边侍候的大太监。”聂秋染盯着这个妹妹,斯条慢理的开口。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他没有看清楚过自己的家里人,还是聂晴的表演一直太好,竟然将他也给瞒住了,让聂秋染这会儿才发觉出这个妹妹的不对劲儿之处来:“刚刚你们说的话,在家中自己说说便罢,若是讲了出去,我的妹子已经饥不择食到想嫁给一个太监做对食,那可真正是要笑掉别人的大牙了。”聂秋染对家里人说话时从来还没有这样不客气过,这会儿一句话说完聂晴还顾不得去hui味聂秋染的话是个什么意思,可光听他语气,聂晴已经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心里生出一股受辱的感觉来。
聂夫子脸色刹时便变了,内侍是什么他是读书人自然了解,而聂秋染那一句大太监更是让聂夫子明白那长平候的身份,太监在大庆朝一向都是大内公公所担任的职责。聂秋染说的话虽然难听,可却是事实,若是事情被外头的人知道了。自己一家人竟然想要将女儿嫁给一个无根之人。那可真正是丢尽聂家祖宗的脸面了。幸亏今日是被聂秋染提醒了。若是别人不知道这事儿,恐怕真的是要让人大牙都笑掉了!
想到这儿,聂夫子顿时心里一阵无名火起,nǎ里还管自己之前是不是打了满腔主意,顿时都将怨气发泄到了聂晴身上,再看一旁楚楚可怜的女儿时,便觉得有些厌烦恶心了起来,想也不想便一巴掌朝她挥了过去。‘啪’的一声剧响中,聂晴被打得身体一个踉跄转了两圈儿,这才晕头转身的跌坐在地上,聂夫子还不解气,狠狠一脚便朝聂晴踹了过去:“贱人,丢人现眼!”这会儿nǎ里还有看到女儿可怜时的慈父状,说到底,女儿对聂夫子来说是他有闲暇心表达父爱时的一个东西而已,与聂家的前程比起来,谁轻谁重。聂夫子自然心里清楚得很。
聂晴一下子便被打蒙了,这些年来她过的是养尊处优的生活。她的女孩儿身份与地位在聂家也不像以前那样的低,聂夫子有了身份地位,自然乐于给他这个女儿一丝关注,而聂秋染对他这个唯一在家中的妹妹也算照顾,下人们都是会察言观色的,自然知道聂晴得宠,对她的态度也完全不同,聂晴这些年来被人高高捧起,被哄得飘飘然的,早就忘了当初伏低做小的日子,这会儿冷不妨被聂夫子一打,聂晴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摸着脸颊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聂夫子,颤抖着道:“爹,你,你打我干什么。”
“你莫不是想男人想疯了吧?”聂夫子平日里自恃读书人身份,可这会儿聂秋染才算是看了出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儿,聂夫子若是狠起来说话时,那嘴不比孙氏差到哪儿去,一句话说得聂晴脸色登时雪一样的白,聂秋染在一旁听着没出声,其实若不是聂晴是他妹子,他心中也想说这样一句话,平日里看着这姑娘倒是个乖巧懂事的,没料到这个时候便看出了端倪来,竟然打听到了罗玄身上,若不是今日下午她闯进来听到了那样一句话,而后来沉不住气问出声来,自己还不知得要等多久才知道这个妹子的真面目。
到底是她藏得太深,还是自己以前对于亲人太过没有防备?聂秋染心中生疑,这件事情相当于给他敲了一个警钟,这才让他今日晚上忍无可忍的让人将孙氏弄回房去,若是换了以前,他恐怕要看在母亲生养自己,且又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份儿上对她多有忍耐。而聂晴的事让聂秋染看清楚了,有时候他看重亲人,可却不知这些亲人心里是如何对待他的。聂秋染心中种下了隔阂的影子,聂晴却不得而之,她此时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年幼时被孙氏肆意打骂的时候,眼里忍耐不住的露出怨毒与愤恨来。
“我没有!爹你为什么打我,你知不知道以前娘常打我的,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锦衣玉食的人上人生活让聂晴开始有些沉不住气,支持着站起身来,阴冷着一张脸盯着聂夫子看:“你凭什么打我,当初随意将我嫁出去,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我也是人,我也是你的女儿!”
“女子无才便是德!”聂夫子先是有些吃惊这个女儿竟然敢用这样的眼神与自己说话,还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竟然敢这样的大声喝他,聂夫子这辈子可从没遭到过女人的喝斥,就连当初聂夫子的母亲还在世时,因为他自小聪明,又是个读书人,母亲也是对他赞赏喜欢有加的,十分得意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含在嘴中都怕化了,又nǎ里舍得大声说他,如今聂晴这样当面斥责,对于聂夫子来说可是生平头一回。
他先是有些惊讶,接着又有些鄙夷。聂夫子性情古板,最喜欢的女人是柔顺而知书达理的,正因为孙氏这一辈子长得不好看便罢,才情不通这个他倒也不怪她,可孙氏性格粗鄙不堪,为人唯唯喏喏,再加上孙氏出身农家,别说礼仪道理,一遇事儿孙氏便喜欢与人打做一团,这在聂夫子看来是有辱斯文的事儿,更是对这个妻子瞧不上,越发不喜欢她。而聂晴伪装出来的柔顺与乖巧正好就对了聂夫子的胃口,这才是聂夫子当初愿意对她生出几分怜惜之意的原因。
可没料到聂夫子自诩自己读书人,读了一辈子书,自认为自己看人不会有错时,没料到以为一向温柔乖巧的女儿竟然是这个这样的货色,聂夫子有些失望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厌烦,看着聂晴疯狂的样子,他心里不止没有半点儿同情与怜悯,反倒脸色更加严肃冷淡了些:
“女子首要柔顺,你身为妇道人家,出嫁几年却无子,本该被休。当初我怜你无处可去,才将你收留下来,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本不该再留你在家,你若要不服,我送你入庙,下半辈子青灯古佛,修个造化,来世好投胎到哪户富贵人家里面去吧。”聂夫子这会儿是连话也懒得跟聂晴说了,直接讲完便住了嘴,又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