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霜河白

作者:倾泠月

    尤翼宣抬眸看着他,眼神冷厉,面色深沉,道:“我此次出兵,父王报了多大的希望将军是知道的,若我们无功便返,到时父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朝中那些大臣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想来陆将军也是知道的。”

    听得这话,陆守鑫顿做不了声。

    “所以无论怎样,你我至少都得攻下丹城才行。”尤翼宣斩钉截铁道:“否则你我也不用再回国都,我也不用奢想王位了!”

    “可是……”陆守鑫沧桑的面上浮起悲色,“殿下,既算是我们攻下了丹城,那也是残胜如败啊。”

    尤翼宣眼睛暗沉如墨,声音亦沉甸甸的,“将军,我们别无他法。”

    陆守鑫无言。

    那日,尤翼宣召集众将于帐,定下翌日攻城之计。

    待所有将领离去后,尤翼宣走出营帐,外面已是漆夜繁星。举目眺望,对面的丹城在黑沉沉的夜里偶尔现银光,那是城楼上守军的铠甲折射的星芒,在这夏夜里看着,亦一片冰冷寒澈。

    “殿下,我们之所以失了先机,定是因为当日的贼人走脱了。”尤昆在他身后道,“而当日的贼人肯定就是那位风二小姐藏起来了。殿下,这风小姐是我们的敌人。”

    尤翼宣沉默着,半响后他才轻轻叹息一声,“本王知道。”那一日她想掳他之时便已全然知晓。

    “殿下你……”尤昆小心翼翼开口,却终是不知说什么是好。

    静默了许久,尤翼宣道:“我们三年不曾扰过丹城,已放松他们的警惕,又年年财帛打点了丹城的守将孙荣,那人全无才干,即算有淳于府尹,但他无兵权亦是无济于事,本以为这丹城一攻即破,却不想我们都耗了都一个月了,依旧无寸功。想来,这守城的将军定不是那孙荣,极有可能是那日援兵的将领。”

    “嗯。”尤昆点头,“那孙荣属下前年作为秘史来丹城时曾亲眼见过,胆小如鼠刚愎自用,若是他守城,我们不用一个时辰便可攻下丹城。”

    “却不知此刻这丹城是守将到底是何人?本王虽非名将之才,但也懂兵略,而出兵以来唯恐行差踏错,事事听取陆将军他们的意见,自问已尽量做到完全。可这些日子下来……”

    尤翼宣握拳,不自觉的抿紧嘴,眼睛里射出一种烦躁又无奈的情绪。“似乎丹城里的那个人,他事事比本王想的更远更细,以至处处为人所料,处处为人所制。”

    听得他这一番话,尤昆不由劝解道:“殿下,胜败乃常事。”

    “尤昆,败就是亡。”尤翼宣语气冷然,“本王若不能攻下丹城,那回到国都便是形同废人。”

    “所以殿下才有明日之举?”尤昆道。

    “明日一绝生死。”尤翼宣的声音里带着决然。

    尤昆听了没有再说话,看着前方的主人,心里想,殿下此刻已放下那位姑娘了吧?

    他不知那刻尤翼宣望着对面的丹城,却正是想着风辰雪。他生于王室,不知见过多少美人,可不知怎的,只要一见到她一想到她,心神便会有从未有过的宁静欢喜,似乎有她,便富贵荣华为烟云。只是……明日一战,许是他亡,又许是丹城亡。他死了,自不会再念着她,若丹城亡……她呢?

    那一夜 ,还未到天亮,丑时山尤营帐便有一骑仓惶奔入。

    皇朝大军以屡犯边境对上国不敬为由,大举进攻山尤,已攻下七城,正逼近国都!

    尤翼宣听到这一消息之时,眼前一黑,几乎晕翻过去。

    “殿下!”尤昆赶忙扶住她。

    “这是何时的事?”尤翼宣翻过神来厉声喝问报讯的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从未有人来报讯给本王?”

    “殿下,皇朝大军攻我山尤乃是在一月前,自大王得讯之日即派人通知殿下,可一直未有殿下消息,大王连续派出七批人,到小人已是第八批啦。小人一路上不眠不休拼死赶路,就为能早到殿下身前。”报讯的人衣衫褛褴满面风尘,可见其言不假。

    尤翼宣听了大惊,“本王从未得过任何讯报,这……难道是有人半路截了?”

    讯报的人也茫然,“小人出来之时,皇朝大军已逼近国都,大王交代你下即刻撤兵回救国都。”

    尤翼宣又是一惊,“竟是如此神速?那领兵是将领是谁?”竟可如破竹般攻至国都,那会是何人有此能耐?

    “乃是皇朝的靖晏将军秋意亭!”

    “他?!”

    闻言不单尤翼宣一震,便是在帐的所有将领无不面现惊色,这实在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报讯之人离开之时已逼近国都,那如今……众人如此一想,莫不胆寒。

    “传令,即刻拔营启程!”

    当夜,山尤便拔营撤兵。

    那时刻,丹城城楼上,秋意遥望着趁夜离去的山尤大军,了然一笑。“看来大哥已得手了。”

    “那小子真的是天生的将才。”燕云孙忍不住感叹道,“五十年不得一出之人!”

    旁边的淳于深意也赞叹道:“秋大哥是举世难得的奇才,我们可与他同生一朝,可与他相识为友,可真是幸事!”

    “哦?”燕云孙闻言不由看她一眼,眼眸诡异的闪了闪,道:“与他同生一朝,又怎会是幸事。”

    “呃?”淳于深意听得这话一愣,反问他,“为何不是幸事?”

    燕云孙一整面容作深沉状,道:“你想想啊,你作为一名与他同代的武将,论智谋兵法你不如他,论攻城破敌你也不如他,自然地位、赏赐、功名、荣耀你全都不如他,无论你怎么个努力法都赶不上他,人人称赞仰慕的都是他,他一个人的光芒就将你以及所有人全部掩盖,活在他的陰影之下,这呀是一种悲哀,哪还是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