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至少比在侯府舒服多了。”倾泠在母亲怀中蹭了蹭。这般行为,以往是从未有过的,母女俩皆是性情冷淡之人,极少亲近温 存,可以此,不知是因久不相见,还是因这数月心境的转变,这般相依竟是如此自然温 馨。一时间,两人便只是静静的相依。倾泠在母亲温 暖而带着淡淡幽香的怀抱里,只觉得无比安宁。而安豫王妃抱着女儿,却是思绪万千。过往的岁月哗啦啦的忽然都到了眼前,那些平静的,那些欢乐的,那些悲伤的,那些爱恨的……那所有的都是在这个帝都里发生的。若当年不曾来此,若只在风州,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那一生绝不会如此悲哀。这个帝都里,富贵荣华到极致,却毁尽她一生。风州,有那些花,有那些人,有那些过往的欢乐……若终生布衣,又怎么会有如今的悲楚。
良久好,她静静启口,问“泠儿,你可有想过另一种生活。”
“嗯?”倾泠睁眸起身。安豫王妃眼眸怔怔的落在虚空,仿佛透过了那里看着别处,惆怅的,萧索着。
终于,她再道:“以前娘亦想过,可怕你在外头吃苦,亦担心你难以过活,所以才赞成你嫁入侯府。可以刻,娘知道,以你的聪慧,又有一身武功,无论支到哪里,你都可以学会自己过活,都可以照顾好自己。”
“娘,你是说……”倾泠瞠目。
安豫王妃目光落回女儿身上,“只要你是宸华公主,只要你在威远侯府,你便不可能摆脱那些人和事。你若真不喜欢,那么你便只有离开。”倾泠一脸惊鄂。
安豫王妃却是一笑,倦倦的带着一丝哀伤,“娘活到今日是为了你,娘只愿你活得开心,余者娘皆不在意。所以你若留在侯府,让你不喜欢的人和事都匍匐于你脚下,立于帝都的高处。要么你离开这里,去过你喜欢的日子。”
倾泠呆呆看着母亲,“离开……”
“是的带着孔昭离开这里,离开帝都,你们走得远远的。在某个你喜欢的地方住下,日对田耕,夜对花月,书画瑶琴相伴,过你所想的简单的日子。又或者,天高海阔山长水远任你行去。”安豫王妃轻轻的说着,面容安宁,声音平静,“虽不富贵,却可自在。”
“离开侯府,走得远远的……”倾泠喃喃。她没想到母亲会这般对她说,惊讶之余竟隐有欣慰。她怔怔地看着母亲,母亲神色间是一片宁静,可是她又如何能有这般宁静。离开……她怎么没想过。那日大雪中,相拥的那一刹,好曾想着就那样与秋意遥远走高飞,走到之尽头,与他一生相守。可是……她终究是与他回来了,因为她知道他不能,而她……亦不能那样毫无交代的抛下母亲与孔昭。若此刻离开,便一生再不得见他……如此一想,顿生悲恸,胸口仿有刀钻似的,疼痛难当。安豫王妃一直静静看关女儿,看她惊震,迷茫,犹疑,不舍……最后却是满目悲伤。先前心头那点凉意再次回来。这样凄切的眼神,她怎会不明白。女儿这是喜欢上了某个人,才会有如此神情。只是她喜欢了谁?秋意亭未归,她又素不喜与人接触……蓦然,当日婚典之上见到的那个清风晓月似的男子跃入脑中,再思及女儿提起他时的情态,全明白了。
是他!也只能是他!
只是……
心中陡然一寒,遍体生凉。
兄弟!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喜欢一个,却嫁着另一个,一生无尽无终的折磨!
她的女儿,怎能重蹈她的覆辙!
她猛然起身,抱住女儿,“泠儿,你不能!娘一生的痛苦,你不能再有!”“娘?”倾泠不明白母亲这突然的激动为何,抬首,却看见母亲一脸的悲楚,身子竟然还微微颤抖着,不由慌了神,“娘,你怎么啦?”
安豫王妃却只是紧紧的抱着女儿,不语,只是眼中却有泪水滑落,冰凉而苦涩。“泠儿,娘不能让你重蹈覆辙!”
“娘……”倾泠启口,想问,却最终只是轻轻承诺,“你放心,女儿会想清楚要怎么做。”
那一日,安豫王妃在候府用过午膳后,也未离去,依旧回到德馨园里,母女俩在园中走走看看,后又到书房,倾泠将近来看的书、画的画都取过给母亲看,两人一起看一起品,如此便差不多一日过去了。
申时,安豫王妃才起驾回王府,倾泠亲自送母亲。
从德馨园里出来,母女俩一路缓缓而行,安豫王妃一路都牵着女儿的手,几次侧首看着女儿。目光眷恋而不舍。
经过花厅前的小花园时,隔着假山便听得前头有人唤着:“公子!公子!你慢一点!你这到底是要去哪里?秋家二公子住的园子不往这边走啊!”
“蠢材!本公子要去看意遥那还不是随时都可以的!本公子好不容易入了这候府,要看当然要去看我心心念念的美人啊!唉,自那日相见,公子我自此茶饭不思,已为伊消得人憔悴!公主啊公主,你可知区区我对你的一片痴心啊。”这公子的声音清朗,只不过最后那一句以一种深长的吟哦的语气诵来,让人听得起鸡皮疙瘩。
“得了吧公子。公主早已嫁给秋大公子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再且了,小人也看不出你对公主有什么痴心了,昨天你不还去了月香楼,对着榭月姑娘也是这么一段话的。”这位仆人显然是非常的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