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侯爷具实以言。”安豫王妃又轻轻加上一句。
威远侯只得答道:“王妃所言不假,小儿依在墨州边城,不能赶及与郡主的婚礼,陛下已定明日下旨,婚期延后。”
“喔。”安豫王妃淡淡应一声,然后便久久不曾开口。
威远侯一时弄不清王妃前来之意,又对着这样平生未见的瑰绝丽色有些敬畏又有些局促,心中也奇怪安豫王怎的毫无动静,于是目光悄悄移过。桌前安豫王眼观鼻,鼻观心,仿似这厅中就他一人般,只是在静静的坐着。
“侯爷。”蓦地安豫王妃再次开口,“小女与令公子婚事定下已有十年之久,然而屡次不得成婚,想来是天意不许此姻结成,是以妾身想,这桩婚事不如解除的好。”
“什么?!”威远侯以为听错了。
“妾身想两府解除婚约。”安豫王妃再次清晰明了的道。
这一回,桌边端坐的安豫王也移目看向了安豫王妃,虽惊讶不已,但依未开口。
威远侯大惊,“王妃,这……这怎么可以?”
“有何不可。”安豫王的微笑已敛,清凌凌的妙目里一片冰冷,“每次婚期将临,令公子必有国事萦身,足可见小女与令公子无缘。既然如此,又何必束于此约,不如各自另配佳偶,才不至误两人。”
威远侯闻言不只是觉得为难,而是深感为难。“王妃,此婚事乃是陛下所赐,怎可轻言解婚。”皇帝赐的婚敢自行解除,那是不要脑袋了。
“原来侯爷是担心陛下降罪。”安豫王妃重绽微笑。
那笑不含讥诮,甚至是非常美丽的,但威远侯看着就是有些脸热。
安豫王妃紧接着又道:“那就请侯爷直接向陛下奏明,此乃妾身之意,若陛下真要降罪,妾身一人承担。”
这话一说出,威远侯微微一凛。他知婚事屡次被延,王妃前来,定是心有不豫,他甚至都做好了准备,伸长脖子等着王妃的怒气,只是他完全没想到王妃不是来抱怨发怒的,她是要解除婚约!而且立意坚定!
于是,他呆在了那。
安豫王妃也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等待答复。
侍从轻手轻脚的入内,点亮了厅中灯火,顿时明亮起来,而厅外已笼于陰暗的夜幕下。
沉默了良久,威远侯转首望向一言不发的安豫王,盼着他能有点表示,可安豫王却只是望着面前的茶杯,指尖一圈一圈画着,竟是置身事外。
威远侯按下心中讶异,重望回安豫王妃,那双美目清凌通透,无一丝犹疑与虚妄。于是,心头的决定不再有丝毫迟疑,郑重道:“王妃,婚期屡延皆因小儿之过,小侯明日即进宫向陛下请旨召回小儿。九月,全帝都的百姓都将瞩目郡主与小儿的婚礼。”
安豫王妃微微讶异的睁眸,然后她微微一笑,颔首。
“王爷 ,王妃,小侯就先告辞了。”威远侯致礼告辞。
“侯爷慢走。”安豫王妃侧身礼送。
“葛祺,替本王送侯爷。”安豫王也起身。
“是。”一直静侍于暗处的葛祺现身。
眼见葛祺送走威远侯,安豫王妃便也转身离去。
“站住!”蓦地安豫王喝道。
安豫王妃脚下一顿,但随即依旧往厅外行去。
“站住!”随着这一声,安豫王妃的手腕被抓住,眼前是安豫王盛怒的面容。
安豫王妃挣扎,但安豫王一身功夫手劲极大,岂是她能挣脱的,挣了半晌只得作罢,双目冷冷的望向他,倒要看他如何。
四目相接,安豫王心头一颤,脸上那怒气便消了大半,只是抓着的手依未放分毫,冷笑道:“王妃好一招‘以退为进’。”
安豫王妃不答,只是沉默了片刻,安豫王依旧未有半分放开之意,于是出声道:“我倒不知什么‘以退为进’,只不过解婚,又或是如期行礼,皆我所欲。”冷冷的目光含讥带讽的望着他,“看来王爷 这回是要失望了。”
“本王有何失望的?”安豫王眸光一闪,抓住安豫王妃的手又紧了两分。
“呵!”安豫王妃嗤笑一声,但随即皱眉,被抓住的手腕隐隐作痛,不由得用力一拉手,同时叱道:“放手!”只是依旧没能摆脱,反倒是把安豫王拉近了些,她鼻尖闻得他的气鼻,面色顿然一变,更加用力挣扎。
安豫王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昏黄的烛火映在她脸上,只为她更增艳光丽色,微蹙的眉尖,薄怒的玉容,让他心头一阵阵漪涟泛开。
她有多久不曾为他动容?
这十多年来,她永远待他漠然如霜,从不曾为他动心、动情,甚至是动怒。
此刻,她眼中望着的是自己。
此刻,她人就在眼前。
此刻,她就在他身边,就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