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顿时哭成一片,几个做娘的也立时心酸又心痛,只是当安豫王目光扫到时,顿时都收声,只敢微微啜泣着。
不一会,几个侍从取来了家法,每人手中一根臂膀粗的木棍。
“杖!”安豫王简短吐出一字。
侍从们都不敢怠慢,几人拉过六个孩子伏在长凳上牢牢扣住,小孩见着忙往倾泠身边扑去,铃语赶忙紧紧拉住她。另几个侍从走过去,手中木棍挥起,第一杖落下,园中顿时响起了凄厉的痛呼。
“呜!娘!好痛!呜呜呜……”
除了倾泠,几个孩子齐齐痛哭失声。
“闭嘴!”安豫王又一声冷喝,顿时几个孩子齐齐禁声,可那眼泪流得更凶了。
有安豫王在场,几个侍从也不敢作假,虽都把握好手中力道不伤筋骨,但那棍子都是结结实实的打在皮肉上,其痛岂是区区几岁孩童可抵挡的,况且一个个都是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三棍下去,便都绽出了血印,几个孩子再也忍受不住痛,顾不得安豫王的喝令,都呻吟哭泣起来。
旁边几个做娘的看着比杖在自己身上更痛,心如刀绞般恨不得以身代之,可是安豫王的命令从无人敢违也不能违,于是一个个眼光都望向了王爷 身旁的总管葛祺,他随侍安豫王多年,整个王府他最得王爷 信任,唯他的话安豫王还听得一二,是以都盼着他能出声相救。
葛祺岂不知几位夫人的心意,只是……他此刻非但不能言,更不能有丝毫妄动,因为王爷 在等。目光悄悄望向安豫王妃,其实只要她一言,不,只要一个眼神足已!可是她偏偏……唉!心底沉沉叹息一声。
安豫王妃自棍落的第一下目光便紧紧盯住棍下的女儿,看着她紧咬牙关忍痛,看着她汗湿衣裳,看着她血透白衣,每落一下,她的目光便紧缩一下,终于……第十棍落下之时,倾泠终忍不住哼了一声,那一刹,一股巨痛似无形的手攫住了安豫王妃,痛从胸口起至四肢百骸绵延,痛得她一阵晕炫,身形便一晃。
“王妃!”巧善赶忙扶住她。
那一刻,一直注视着她的安豫王眼神一闪,冷酷的面容有那么一丝动摇。
只是……
安豫王妃站稳身,目光从女儿身上移开,缓缓抬眸望向安豫王,雪白的脸上没一丝血色,唇紧紧抿着,不发一言,只一双眸子似深幽的寒潭,偶尔漪涟泛起,折射着锋利无温 的光芒,触者心寒肤痛。
于是,安豫王的那一丝动摇消失无踪。
当二十杖杖完时,几个孩子都已无力呻吟,只是伏在长凳上微弱的喘息着。
“我的孩儿!”
青氏、成氏、虞氏赶忙一把冲过去抱起娇儿,看着孩子背臀上血肉模糊,三人终忍不住失声哭起来,周围的侍从们也赶过去帮忙。
这一刻,安豫王妃却是无比的冷静,只是平缓无波的吩咐道:“巧善,抱郡主回去。”
“是。”巧善一得命令即快步跑过去,小心翼翼的抱起已近昏迷的倾泠,看着她身上的伤,那泪便忍不住。
安豫王妃寒潭似的眸子一直不移安豫王,似乎看着他,可眼神却无一点落在他身上,只是空空的以冰潭纳之。待巧善抱着倾泠不见了身影,她才缓缓转身,“铃语,回去。”
铃语忙拉了小孩跟着,转眼,三人便消失。
园中诸人都围在几个孩子身旁,关切的、哭泣的、悲伤的、安慰的……
安豫王立于园中央,近在咫尺,却似天涯之远,一切喧嚣与悲乐都与他无关,漠然的望着前方,那里安豫王妃的身影刚刚消失,高高挺拔的身影,春日暖陽下,却是无比的冷寂。
三步外,葛祺微微垂首,然后缓缓走近,“王爷 。”只是轻轻唤一声,将那魂已离躯的人唤醒。
安豫王缓缓转身,目光望向那哭作一团 的人,抬步,走近。
见安豫王停步自己身前,虞氏不由一声轻啼,花容上一行轻泪,格外惹人怜,“王爷 ,泓儿的伤……”话忽都咽回去了,只见安豫王伸手轻柔柔的落向她的头顶,眼中神色奇异,悲切中蕴着哀柔,那一刹,心一颤,儿女的伤都忘了,心肺间涌起无限甜意。入府数年,何曾得过如此温 柔。一双眼顿化作一汪春水,柔情无限的望着安豫王。发间微微一动,身子微微一酥,只盼着此刻能长长久久,可安豫王的手又收回去了,手中还握着一支玉钗,正是刚才急着察看儿女的伤势便随手插在鬓间的王妃给的那支紫玉钗。
心一瞬沉入谷底,全身泛起一阵寒意,痴痴呆呆的望着眼前高大俊挺的身影,这是她的夫,这是她的天。可他只是盯住了手中的紫玉钗。
钗是一整块的玉琢成,呈一种罕见的紫红色,钗头雕成一朵盛放的牡丹花,花蕊中串下长长三串紫玉珠,通体色泽晶莹,一望便知价值连城。
安豫王死死的看着手中的玉钗,神色间竟然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哀伤与疲倦,眼中光芒若风中之烛,飘摇不定,似随时都会湮灭。
“咔嚓!”一声,玉钗当中折断,然后鲜红的血顺着珠串滴滴滚落地上。
虞氏傻傻的看着,张嘴,却无法发声。
“王爷 !”一旁青氏见着不由惊呼,上前欲看,安豫王手一挥推开,转身即往园外而去,一串血珠随着那一挥,在他身后落下,洒在青石板上,殷红醒目。
葛祺忙跟上,安豫王走到园门口时忽止步,头也不回,只是冷冷丢下一句:“再有擅入集雪园者,杖毙!”话音极轻,却令每一个人心惊胆颤。
安豫王离去后,其余人等莫不也很快离去,集雪园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