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爱同罪

作者:北倾

    陡然听到对讲机里传出陌生口音的阿拉伯语, 车外的骚动停止了一瞬。

    围车的索马里武装分子不约而同退后了一步, 看向领头。

    这一刹那的寂静, 其实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可对于从刚才起就处于被恐吓威胁恐惧里的燕绥而言,像是坐在话剧厅角落里听了一段格外漫长的开场白。

    索马里荒漠的干燥仿佛此时才被唤醒。

    燕绥口干舌燥,连额头沁出的汗顺着眼睑滴落, 她也忘记要眨下眼睛。

    就在燕绥以为她的要挟起了效果时, 出乎她意料的,车外的人哄笑起来。

    索马里人黝黑的面容在探照灯的灯光下似泛着油光, 他们的眼睛幽绿, 如一匹匹荒漠里饥饿的沙狼。

    燕绥听不懂他们的语言, 但光是判断他们的表情也能猜到他们此刻在笑些什么,不是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就是讽刺她虚张声势。

    陆啸不安地回头看了眼燕绥。

    他能听清车外, 他们大声讽笑嘲弄的言论。

    这些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肆无忌惮, 从对讲机传出的对话对于他们而言就像是一个很好笑的玩笑,他们不以为意,也不觉得燕绥真的会开木仓。

    中国是很安全的国家,那里木仓支武器都受到管制,没有经受过训练的成年男人都未必知道怎么开保险,何况车里拿木仓指着司机的人是个女人。

    “他们并不在意他的死活。”陆啸没有翻译那些不堪入耳的原话,甚至有些夹杂着脏话的词汇,生僻到他也只能领会大概的意思。

    他躁动地用指腹蹭着紧紧捏在掌心里的对讲机, 六神无主:“燕总……怎么办?”

    燕绥没接话。

    她不知道自己的判断失误在哪个环节。

    本以为雇佣兵和武装分子是一伙的, 她有人质在手, 就算不能提条件,起码能拖延时间,在短时间内让他们束手无策。

    但显然,在索马里这种危险的地方,人命应该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只可惜,有些错误,犯一次就足够致命。

    ——

    这一段小插曲没有起到燕绥预期想要的效果,更成了一剂催化剂,车外原本还有所顾虑的索马里人像是被打了鸡血,甚至有瘦小的索马里人踩着保险扛爬上了引擎盖,示威一般,咧嘴笑着。

    手上的步木仓被他甩手斜挎至腰侧,他解开裤子,摸索着掏出生/殖/器。像是配合好了,探照灯的灯光从他身后切至车内,刺眼的白光正好对着燕绥。

    突然的强光刺得燕绥下意识闭起眼睛,眼前青光阵阵,她怒从心起,偏头用手挡着光看向挡风玻璃。

    那瘦小的索马里人在示威,扶着生/殖/器往挡风玻璃前浇了一泡尿。

    燕绥掀了掀唇角,眼尾的锋利如光刃,整张脸透出一股冷意来。

    她持木仓的手微曲,反手用木仓托重重地砸向被安全带束缚在原座的司机额头,直听到他一声痛吟。燕绥起身,双手从后绕过驾驶座椅锁住司机的脖颈用力,直勒得司机的后颈后仰,呼吸粗重,她偏头,对陆啸说:“皮带解下来。”

    陆啸“啊”了声,因为索马里人的羞辱脸上怒容还未收起,下意识摸到勒着腰身的皮带,不知所措地看向燕绥。

    燕绥用下巴示意他:“把他双手反绑在身后。”

    话落,她又刻薄地加了一句:“会不会?”

    陆啸语塞了几秒,乖乖照做。

    ——

    预料之中的,司机开始剧烈反抗,但因燕绥勒住了他的脖颈,他一挣扎锁住他脖颈的力量就越收越紧,到最后,他耗尽最后一口气,只能仰头面向车顶大口喘气,再没有半分力气。

    等腾出手来,燕绥放下木仓,先揉了揉手腕。

    她一沉默,车内便安静得只有司机粗重的呼吸声。

    车外的哄笑辱骂从未停歇过,不过听不懂,燕绥也不在意。她卸下弹夹,认真得清点了子弹的数量。

    辛芽躲在角落里,此时才敢小声地问:“燕总,你练过木仓吗?”

    燕绥侧目睨了她一眼,勾唇笑了笑,没回答。

    沁着汗的指腹一颗颗摩挲过子弹,燕绥垂着眼,飞快思索着。

    她在雇佣兵这里的信息资料几乎没有隐瞒,等同于外面这伙索马里人也清楚她是来自中方的企业家。深夜急忙赶路,无论是谁看来,她都是一头肥得流油可以好好痛宰的绵羊。

    这里没有法律,也没有正义,更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把弹夹上回木仓管,指尖有汗水混着子弹交融的铁锈味,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指腹。还在思量间,车门的把手从外被人扳动。

    车外的人明显已经失了耐心,在强硬地扳动门把发现车门仍旧锁着后,举木仓对着后窗已经有一丝缝隙的薄弱处又开了一木仓。

    和木仓声同时响起来的,是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那一丝裂缝裹夹着子弹瞬间碎裂成花白的蛛网,整片玻璃从中点密集的缝隙往外,密密麻麻。

    辛芽离得最近,眼睁睁看着车窗被子弹打裂,情绪彻底崩溃。

    她刚还压抑在喉咙间的细碎哭声终于忍不住,恐惧到极致连哭声都破了音。

    燕绥下意识按低她的脑袋把她拖下后座:“待着别动。”

    她重新握起木仓,刚擦干的手心又一次因为紧张,湿漉漉地出了一层冷汗。

    许是察觉到车内临近崩溃的情绪,车外的笑声更加嚣张,那笑声伴着朝天射击的木仓声,像是提前庆祝。

    燕绥忍不住闭了闭眼。

    安全的地方待惯了,别说像现在这样被一支武装势力团团围困在车里明目张胆的抢劫,就连在商场被偷钱包也没遇到过。

    她从刚开始表现出来的所有反应,早已经超出了她所能应付的能力范围。

    她咬唇,开始思考要不要现在下车投降,乖乖支付一笔“过路费”,破财消灾。

    只是她无法肯定交钱是不是最安全的决定,如果下车后,他们的贪婪不止于要钱呢?

    可根本没有时间让燕绥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