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债

作者:大风刮过

    吹笛兄和晴仙乍一惊,疾抬起头,院墙上一个人影立在夜色中,轻轻跳了下来,走到吹笛兄的身边,仰头道:“何敬轩,你要带她到何处去?”

 
  那人穿着一身男装,但声音婉转娇嫩,身形纤纤袅娜,也是名少女。
 
  梁祝会蓦然变成了双雌会单英。本仙君又向旁边站了站,看吹笛兄嗫嗫嚅嚅,手足无措地道:“月盈小姐,你、你怎么……”
 
  晴仙轻声道:“敬轩,你快走罢。月盈小姐,你放心,敬轩他再也不会来找我了。宋公子已买了我,他下午也已亲口说,他不会向你爹娘提亲。月盈小姐你……你可以安心嫁给敬轩了。我~~宋公子将我赎出风尘,我便用今生报答他。敬轩,我,我祝你和月盈小姐白头到老……”
 
  她转身欲走,吹弟兄一把扯住她的衣袖:“晴仙,你哄着那姓宋的替你赎身,就是为了撮合我和月盈小姐?!你,你怎么如此糊涂!!我何敬轩心中从头到尾就只有……”
 
  “只有晴仙?”那位月盈小姐忽然冷冷截下话头,向吹笛兄处又走了一步。“好啊何敬轩,你今日总算痛快将实话说了。”苦笑了一声,接着道:“是,从你情愿为了她不顾秀才的颜面,在青楼下卖胭脂起,我就该晓得,你的眼中只有晴仙了。只是……只是从小时候起,你就说要娶我做新娘子,我傻傻当了真,却不愿意信你喜欢了别人。”将一件物事丢在地上,转头向墙边去。
 
  原来吹笛兄就是醉月楼下卖胭脂的小哥,怪不得本仙君看他眼熟。
 
  月盈小姐走到墙前,又转身道:“晴仙姑娘,你为了敬轩哥居然用自己来拖住那姓宋的,不让他向我爹娘提亲,实在有些傻气。我爹娘逼我嫁他时,我已说了,死也不嫁,逼得狠了,大不了我一走了之。你不问问敬轩哥喜欢谁,先把自己赔进去,不晓得这样很伤他的心么。”
 
  本仙君忽然发现,我这后院的墙头实在是矮得很,冯月盈小姐不费什么工夫就攀了上去,再跳到院外。晴仙与何敬轩依然两两相望。
 
  何敬轩说:“晴仙,和我走罢。”
 
  晴仙摇头道:“晚了,我骗了宋公子,他有钱一定也有势,我若和你走,只能害了你。轩郎,你走罢。”
 
  本仙君飘到月门边,现出身形,咳了一声。
 
  何敬轩正一把紧抓住了晴仙的手,一对苦鸳鸯听见我这一声咳,立刻风中落叶一般地抖起来。
 
  本仙君和蔼微笑道:“莫怕,方才在下在暗处,已经都看见了。”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撕成一片片,向晴仙道:“这是你的卖身契。”
 
  晴仙定定地看着我,忽然和何敬轩一起,扑通跪了下来。我诚恳道:“二位之情,感天动地,让我这俗人亦感动不已。在下虽非君子,也愿玉成二位。张兄,你带晴仙姑娘走罢。”
 
  夜半风寒时,我站在空旷的后院中笑了一声。看来本仙君就是这个命了,本以为临上诛仙台前捞了两段尘缘,原来我依然是根搭路的材。
 
  身后一个声音悠然道:“你近日一阵春风桃花乱,滋味可好?”
 
  我回过头去,看他站在近处,向我一笑。
 
  我心中像被一把提了起来,竟一时当自己眼花。却管不住自己的脚,疾步到他面前,听见自己话里都打着颤。
 
  他就那么站着,微微地笑,听我的颤声。
 
  “衡、衡文……”
 
  我一把握住他的袖子,盼望过无数回,临到眼前时,却一时疑心是做梦。他凑的近了些,在我耳边低声道:“其实那天晚上,你说让我快些好罢,不知怎么的,我就好了。但我看你正春风得意看桃花,于是就想瞧瞧你这段运走的如何。”故作唏嘘地叹了口气,“看来你成天价叹来叹去的倒不是叹假了,你的桃花运委实可叹。”
 
  我只瞧着他,不知道说哪句话好。
 
  衡文道:“夜深风冷的,在院中站着被人看见可不好了,先回房去罢。”
 
  我讪讪松开他的袖子道:“好。”
 
  到回廊上时,衡文轻声笑道:“你这两天晚上睡书房,这书房可能让我进么?”
 
  我又讪讪笑了一声,推开书房的门。
 
  小书房十分的小,我上午又让人将硬榻换走,塞进一张大床,剩下四方一块小空隙,推开门,刚好月色照到桌前。我合上房门,衡文一挥袖子,在房内加了道仙障。
 
  我道:“你刚好,新近还是莫要动仙术。万一……”
 
  衡文道:“无妨,我这两天变成童子,不也使得仙术么。”
 
  我情不自禁,又伸手握住他袖子道:“还是少用些好。你……”
 
  衡文站着瞧我,他已好了,在凡间的这几日,终于也到尽头了。
 
  不论什么日子,最终都有到头的一天。
 
  我握住衡文的双臂,唤了声衡文,还不待他应就向他的唇上亲了下去。
 
  本仙君十分钦佩自己,今天上午何其英明地让人抬了张大床进来。
 
  前次的桃花林,是衡文用仙术化出的幻境,总带了些梦浮一般的虚幻,不及此时真切。
 
  衡文的眉尖微微蹙起,我哑声在他耳边道:“我比上次轻些。”衡文睁开半闭的双目,眼角带笑似的望了望我,重重一口咬在我颈上,“痛快些。下~嗯~下次我便不让你了……”
 
  近寒冬的天,顶进一浴桶井水来,用法术将它弄温,也比平日费事些。原本是想将我和衡文洗涮干净,结果洗着洗着又洗回了床上。于是再换水,再温再涮,几来几去的,等本仙君真的清爽惬意搂着衡文到床上小睡时,天已快亮了。衡文懒懒道:“难怪凡人常说,只恨春宵短。今夜却知此意。”阖上眼,沉沉睡去。
 
  我闭上双目预备小憩,却又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