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了请闭眼

作者:丁墨

      周围很静很静。只有鲜血沿着手臂,缓缓流到指尖,滴落地面,发出轻微破裂的声响。

    简瑶的脸贴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后背、腰身、双腿,都传来火灼般的剧痛,全身似乎已经没有一寸皮肤属于自己……

    可视线,依旧是模糊的。灯光、小床、栏杆,每一样她眼里,都幻化成嶙峋的怪物。而脑子里,似乎有很多声音讲话,就快装不下,太阳穴疼得像要爆炸。

    “瑶瑶,爸爸的座右铭,就是要顶天立地、无愧于心。”

    “姐姐,怎么对妖男这么好啊!真是妖怪也有春天。”

    “简瑶,从来没看他这么乎一个女孩子。”

    “难道不想亲吗?”

    “如果每五分钟亲一下,可以陪做任何无聊的事。”

    “现,令感觉真实了吗?”

    ……

    豆大的眼泪,从她的眼眶滑出来,淌过冰冷的脸颊,淌过干裂的唇角。那么咸苦,仿佛她再也感觉不到世间别的滋味。

    “哒—哒—哒—”轻盈的皮鞋声响起,却生生叫意识恍惚的简瑶,全身一抖,立刻把自己缩成一团,像小动物般依偎墙角。

    “怎么不跑了?”谢晗清朗的嗓音背后响起,“真没意思,前两天还跑得像只兔子。”

    简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沾满鲜血,伤痕累累,不复平日白皙柔润的模样。好疼,可她还是紧咬牙关,用双手抱住了头,等待即将到来的鞭挞。

    大概是看到她徒劳而缓慢的动作,谢晗背后轻笑了一声。

    “劈啪——”尖锐有力的声音,仿佛撕破了周遭的空气。然后那熟悉的火辣辣的剧痛,再次狠狠落她的腰上。

    简瑶眼前一黑,几欲晕厥,身体里更是翻江倒海的疼,仿佛所有内脏都被这一鞭子抽得挪了位。

    这无穷无尽的痛苦,什么时候才是结束?怎样才能结束?

    ……

    “OK.”一双手将她从地上抱起来,面朝下放到了那血迹斑斑的小床上,动作轻柔无比。

    “想不想让这一切结束?”他轻声问,仿佛每个瞬间,都能洞悉她的内心。

    简瑶哽咽着,没有回答。她的视线依旧是恍惚的,隐隐约约间,看到自己的手指扣床单上,握紧、再松开;握紧、再松开……一遍一遍,这样她的精神,还能有一点点的集中。那片混乱的海洋里,提醒自己,不可以被他主宰,不可以放弃生命。

    “写下来。”他的嗓音却像是痛苦世界里唯一的天籁,动听而蛊惑,“想结束吗?只要把感觉写下来。如果不是因为薄靳言,本来可以做一个普通的、快乐的女孩,有正常的生活,又怎么会有今天的痛苦?”

    阵阵酸意泛进简瑶心头。是的,如果不是薄靳言,她的生不会这样。她会活那个阳光灿烂的正常世界里,又怎么会看到这些深不见底的黑暗?

    泪水再次满溢,浸润她深陷的眼窝。谢晗的话,令她心中只反复默念一个名字:薄靳言、薄靳言……

    “难道不想告诉他吗?这里有多痛苦。已经快受不了,可这只是个开始。”谢晗盯着她苍白的脸,紧咬的下唇,他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深,声音却仿佛跟她同样哀痛,“告诉他,要离开他。只要跟他没了关系,又怎么会有折磨?爱情并不是生的全部,放弃吧,放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明天一早,就会躺公立医院的病床上,一切都会结束,只需要一封给他的信。”

    简瑶浑浑噩噩抬头,却只看到谢晗模糊而英俊的笑脸。然后手中被塞了一支笔。

    “写下来。”他轻声哄道,“会离开他,一切就会结束。再不会有痛苦,会获得新生,会马上就放了。”

    简瑶恍恍惚惚看着眼前的纸笔。

    只要写一封信,离开薄靳言,这个就会放过自己?

    只需要一封信?

    纤细的金属笔尖,轻轻划过纸面,已写下两个最痛的字——

    “靳言:”

    血肉模糊、关节已有些变形的手指,骤然握紧了笔,停纸面上方。简瑶无声流泪。

    “怎么不写了?”他的声音依旧柔和,却隐隐透出冷意。

    简瑶手指一松,笔滚落床单上,留下一排狼藉的黑点。而她低下头,埋自己的臂弯里,心脏部位疼得不能自已。

    不,不能写。再难熬再痛苦也不能写。

    他骗她。

    写下这封痛苦的分手信,他就会立刻杀了她。因为那不是分手信,那是她的遗书,一封毁掉她和薄靳言爱情的遗书——那才是他要的东西,他很清楚怎样才能给薄靳言最沉重的打击,不仅仅是让她死去。

    忍,必须忍。

    她还要,活着去见他啊!

    毫无疑问,这份沉默、虚弱却坚定的抗拒,令谢晗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

    冰凉的手,悄无声息的抚上了她的胳膊,男白皙修长的手指,她尚算完好的、玉脂般的一块皮肤上,轻轻摩挲着。

    “是做的还不够吗?”他轻声问,“才让以为,还可以不听话?”

    平静,却冰冷的语气,令简瑶的心脏骤然一缩。

    他生气了。

    她终于无可避免的激怒了他。

    “呵……”他轻笑着,那笑声越发令她毛骨悚然。而滞留她皮肤上的手指,更是缓缓加重了摩挲的力道,带来隐隐的痛感。

    “那们换一个方式。”他说,“也许这个时候给送一份礼物,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的手沿着她的躯体慢慢滑动,抚过胳膊、抚过脖子和肩膀,最后落她的背上。

    “嗤——”布料破裂的声音,微凉的空气,更加深了埋藏皮肤深处的钝痛。

    “这里保持得很漂亮。”他轻声叹息,“一点伤口都没有,跟向承诺的一样。”

    简瑶全身都随着他指尖的滑动触碰,开始颤栗,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

    傅子遇从昏睡中苏醒,已经是两天后。又过了一天,才能勉强开口说话。

    他依旧躺重症病房,医生严格控制探望数和时间。这天刚醒没多一会儿,简短的见过了家,护士却来告诉他:安岩想见他。

    “好。”他虚弱的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