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听缓缓把手伸进匣子,拎出里面的两个透明条状物体:“……矿泉水?”
两瓶矿泉水下压着一张精美的卡片:[请前往粉狼糖果铺制作所选甜品。]
周睿遥叹了口气:“好了,我现在知道伯爵喜欢汽水糖了。”
林予臻在此前的训练中从未开出过矿泉水,但听他说得如此笃定,还是忍不住质疑了一下:“矿泉水一定是无效道具?”
“当然了,”周睿遥说,“如果矿泉水有用,外面的喷泉池子已经被选手包围了。”
“我们说不定可以换个思路?”杜非试探道,“虽然矿泉水没什么用,但装水的瓶子没准是传说中的隐藏道具呢?要不……还是拿上吧。”
邵听半开玩笑地说:“可以,一会儿遇上落单的选手,记得往他芯片上砸一下,看看死不死吧。”
周睿遥轻轻摇头:“别闹了,你们愿意拿就拿上。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明明已经知道了正确答案,卡片却不允许我们做出更改,只能按照错误的方向继续走下去。这是我完全没想到的。”
林予臻从杜非那里接过两瓶水收好,想了想蹙眉道:“可如果仅凭一个靠运气的选项来决定未来的全部走向,太不合理了。”
“我同意。”邵听拍拍周睿遥的肩,“大家都放轻松,这不才刚开始吗,走,去粉狼糖果铺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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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狼的糖果铺店面不大,位于城堡后的一条小街,整间店面用大面积的樱花粉装饰,招牌上画着一只卡通版的围裙粉狼,为充斥阴冷气息的街道增添了一抹暖色。
几人刚走到糖果铺门口,便听到店里一声尖锐的哭喊,女孩子稚嫩而颇具穿透力的声音传出来:“不,我就要蜜桃味的汽水糖!”
回应她的是一道仿佛在砂纸上反复摩擦过的粗砺嗓音,蛮横而慢条斯理道:“今天不卖,我告诉过你了。讨厌的小孩子,就算你把眼泪哭干,今天也没有蜜桃汽水糖。”
女孩哭着往店外跑,一脑袋结结实实地扎在走在最前面的林予臻身上。
林予臻被撞得踉跄一步才站稳,低头看到一头熟悉的棕色小卷毛:“乌莎?”
乌莎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看了他一眼,马上调转方向要往另一边跑,却被林予臻眼疾手快地按住:“你妈妈呢?”
乌莎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听到问题再抬头时,脸上的表情忽然怪异了起来。她红着眼圈,嘴角却一点一点地翘起,笑得古怪而淘气:“你没看到她吗?真笨。”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最终停在林予臻队服下光洁的脖颈一侧,遗憾而充满向往地舔了下尖尖的牙齿,轻声道:“你的血看起来很好吃,可妈妈说乖孩子要少吃零食。做乖孩子才能愉快地玩耍,这次就先放过你好啦。”
说完,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只一下,便强劲地挣开了林予臻的手,蹦蹦跳跳地向外走了。
Ellis和杜非立刻上前,试图再次拦下乌莎,可小女孩竟跑得出乎意料的快,转眼间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粉狼糖果店弥漫着甜腻的甜品香气,熊孩子尖锐的哭叫却似乎还留在店里缭绕不去。花瓣边装饰的漂亮围裙下,是店主先生一身颇具特色的淡粉色狼毛,耷拉着的嘴角与呲出嘴外的獠牙彰显着他此刻的心情并不愉快。
“粉先生你好,”林予臻说,“这里有霍林斯伯爵爱吃的酒心巧克力吗?”
粉狼垂下眼睛,高傲的眼神从眼角落下来,打量了他们半晌,最后才用鼻子哼出一声,粗声粗气地说:“黑朗姆巧克力。”
回答完,身体却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把它拿出来的意思。
邵听走上前,夸张地赞叹道:“哇,说得真好。那能不能再劳烦您动动小手,帮我们拿过来呢?”
“……”粉狼冷漠地哼笑一声,仍旧不紧不慢道,“想不劳而获?没门。仓库里的朗姆酒不多了,想要黑朗姆巧克力,先把酒打回来再说。”
趁邵听与粉狼面对面交谈之时,林予臻退后一步,借机观察起店内的布置。
东、北两面墙上钉满了木格货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糖果与甜食,西面墙上没有货架,只有一幅装裱在菱形画框中的抽象画挂在正中央,看上去像一碗打翻的奶油。
“没问题,”邵听在吧台上撑着脑袋,近距离仰头注视着高大的粉狼,试图弄清这个颜色是染上去的还是天生,脸上不自觉地挂起了迷人的营业性微笑,“那么,在哪里可以打到做巧克力用的朗姆酒呢?”
粉狼皱着眉头,似乎不明白眼前这个人类为什么没有半点惧怕,甚至还胆大包天地对他抛媚眼,半晌才沉沉道:“最好的朗姆酒,当然是在城外了。”
邵听点点头:“好的,您的毛发可真漂亮……能再具体一点吗?”
粉狼的嘴角不甚明显地抽搐了两下,自上而下地俯视着邵听,不耐烦道:“你的废话太多了。”
邵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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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糖果铺出来,林予臻低头看了眼别在胸口的请柬倒计时,距离舞会开始还有两小时三十九分。
Ellis难得主动对邵听开口:“有什么发现?”
邵听自从店里出来,嘴角就一直挂着抹捉摸不透的微笑,他方才离粉狼最近,能观察到的细节也更多。
邵听:“你真的想知道?”
Ellis不明白这种时候有什么关子可卖,蹙眉道:“快说。”
邵听偏偏不遂他愿,勾勾手指,示意Ellis靠近。
Ellis无法,轻蹙着眉俯下身,耳朵刚靠过去,就听邵听以五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他的发根是灰色,粉色是染上去的。”
“……”
杜非没忍住笑了一声,悄悄跟林予臻说:“我发现了,邵哥就喜欢逗这些看起来脾气不好的人玩。”
林予臻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不知为何,乌莎诡异的微笑、还有那名苍白瘦削的女性一直在他脑海中梭巡不去。
“这样吧,”邵听思忖了一下,说,“我和予臻、Ellis一起去城外打朗姆酒,小非,你跟周队留在城内,找找另外三条线上的信息。雕像的装扮一定程度上能反映原型的身份,粉狼对应的是做手信的甜品,那么舞会要用的礼服大概率与穿西装的灰兔有关。另外两人暂时看不出身份,我们两边都找一下,有情况通讯联系。”
“城外情况未知,危险系数比较大,”周睿遥摇摇头,“还是你留在城内,我带队出城。”
周睿遥态度很坚定,邵听拗不过他,最后只好决定由周睿遥、Ellis和林予臻出去打酒,他和杜非留在城内。
分头行动前,林予臻特意又向他们二人描述了那个没能通过城门的魁梧男人的相貌特征。寻求机会向灰兔求证此人很有必要,如果那句声嘶力竭的“老灰”真的是指灰兔先生,将会给他们提供新的线索。
交代完毕,杜非邵听继续向街道深处探寻,林予臻三人则转身向城门方向行进。
半个小时前,粉狼雕像正对的城门外还是一条长得望不到头的队列,现在再从城门里侧望出去,除了一片浓重的雾气,什么也看不清。
走到城门正下方,眼前的雾气倒是淡了一些,两个守门人却不知去向了。
林予臻:“如果按照原有速度审核请柬,这段时间他们根本不可能审完整个队列。”
“是这样。”周睿遥颔首,“说不定入城审核只是针对人类,血族参加舞会并不受这样的限制。”
一踏出城门,湿润的雾气立刻萦绕在周身,回头看去,巍峨的城门也像披上了一层薄纱,变得朦胧不清。
周睿遥主动走在最前探路,林予臻随手在路边捡了块边角锋利的石头,每隔一段距离,便和Ellis在小路两侧留下十字标志,方便找回来路。
三人一致捂好口鼻,避免可能含有特殊作用的气体被大量吸入。
在白茫茫一片中走了大约十分钟,他们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穿出了这片迷雾。眼前霎时明亮起来,阳光穿过云层洒在身上,湿寒一扫而空,与黑色玫瑰城内阴冷灰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令人感到舒适的干燥温暖。
脚下的道路平坦地向前延伸,低头就能看到一块歪歪扭扭的木制路牌,上面简单地写着:莱特小镇。
四周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音。
“终于出来了,”周睿遥率先迈步向里走去,“运气好的话,镇上应该会有酒馆。”
“周队,”林予臻喊住了他,“我建议先把请柬收好。”
别在队服胸口处的特制黑色卡片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并不刺眼却足以让人注目的流光,周睿遥低头看了一眼,迅速抬手将它解下,塞进队服口袋里:“嗯,小心一点总没错。”
和煦的光照下,安静的小镇透着一股破败腐朽的气息。被野草嚣张占据近二分之一的小道旁,散落着不少塌掉一半的石屋,茂盛的植物在断瓦残垣上蓬勃生长,草丛中偶尔传来不知什么昆虫的鸣叫。
“没人吗?”周睿遥兀自嘀咕了一句。
三人轻微的脚步声在这里显得格外清晰,又往前走了不知多久,眼前总算出现了几座完好的房屋,只是门户紧闭,窗角上结满了细密的蛛网,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周睿遥忽然深吸了两口气:“你们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林予臻和Ellis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茫然。
周睿遥:“跟我来。”
他主动在前带路,三个人在镇上错综复杂的小路上拐了两道,最终来到一座不起眼的木屋前,周睿遥走上石阶,笃定地叩响了屋门。
隔了许久,才有一道含混拖沓的声音响起:“谁啊?”
周睿遥说:“老板在吗?我们想打桶朗姆酒。”
那道醉醺醺的声音没好气地说:“没……没看见关门了吗,有什么事不能等明天再……再说。”
周睿遥对他卖惨:“我们赶了很长的路,水和食物都耗完了,实在是又饿又累,走不动了。我倒是无所谓,但是得给两个弟弟弄点喝的,打完酒我们就去找个没人的石屋过夜,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醉汉半天没吭声,似乎回味许久才消化了这番话,疑惑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离这里很远的镇上。”生怕醉汉不信,周睿遥又补上一句,“巴布洛镇。”
里面响起一阵木闩挪动的细微声响,而后吱呀一声,门开了一道很小的缝隙,一双眼睛警惕地在门后打量他们。
过了许久,醉汉才慢吞吞地问道:“你们要到哪里去?”
“……”周睿遥忽然卡了壳,还没想起编什么地名比较好,林予臻替他接上了:“听说黑色玫瑰城在举行一年一度的舞会,我们想过去看看,希望来得及。”
醉汉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语速骤然提高一倍:“什么!?你们收到了请柬?”
“没有。”
醉汉似乎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说:“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