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伊斯坦布尔,就像是一个华丽恢宏又诡谲复杂的梦境。而身在此地的我却不知何时才能走出这个幽长的梦境。
我只希望,再长的梦,也总有醒来的那一刻吧。
“哈桑总管,这里是什么地方?看起来倒有点像是个大型的浴室。”达玛拉从马车里往前探出了身子,指着附近一幢古罗马风格的华美建筑好奇地问道。
“你的眼力还真不错,那就是城中最出名的浴室。当初伊斯坦布尔还被叫做君士坦丁堡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是拜占庭帝国最为讲究的浴室之一。”哈桑总管一改平时的冷淡,难得的八卦起来,“我们奥斯曼土耳其的浴室不但是洗澡的地方,也是挑选新娘的最佳场所。妇人们经常在浴室里为儿子物色合适的妻子。一个容貌普通身材丰满的姑娘往往要比貌美而身材差的姑娘更容易找到婆家。”
“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达玛拉的目光似乎投向了很远的地方,“以前我随父亲去罗马旅行时也见到过很多类似的浴室。”
“我听说后宫里的浴室要比这里奢华上百倍,相信你们不久以后就会见到了。”哈桑总管的目光在达玛拉脸上停留了一瞬,别有意味地提醒了一句。
我倚在另一边的车窗旁注视着外面的风景,满脑子里想的却都是别的事。虽然之前已压下了逃跑的念头,但现在身边只有哈桑和两位随行侍卫…这样难得的好机会,不免令我的内心又开始有点蠢蠢欲动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马车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沸腾嘈杂起来,随即隔着车窗看到有不少人正朝着前方的广场蜂拥而去,有好几个人因为心急还不慎撞到了我们的马车上,但他们也顾不得疼痛,继续匆匆忙忙往那个方向跑。从马车外飘进来高低不同的说话声,吆喝声,笑声,还夹杂着低俗的骂声,所用的语言更是五花八门。很快,不远处的广场周围就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地全都是人。
我不禁暗暗诧异,这些人都怎么了?难道广场上有什么热闹可看?
“现在场面太混乱了,我们的马车只能先停在原地不动,现在根本过不了广场。”哈桑皱了皱眉,示意车夫不要继续往前走。
“哈桑总管,那里发生什么事了?”达玛拉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从那个方向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惊得我们脸上顿时都变了色。还没等我回过神来,紧接着又是几声更加尖锐凄惨的叫声,仿佛锋利的刀尖一下子刺破天空,听得人心惊肉跳。发出声音的人好像正在遭受着什么恐怖的折磨——那是只有在地狱里才能听见的声音。
哈桑总管脸上的神色依旧如常,不以为然道,“广场上恐怕又是在处置那些私自逃走的奴隶了吧。”
“私自逃走的奴隶?”我的心里一紧,有些心虚地小声重复了一遍。
“对,那些私自逃走的奴隶一旦被抓到,就会被送到广场上接受公开的审判,不论男女老少。”哈桑总管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我,“这是他们应有的惩罚。”
我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慌乱,忙侧过头将目光转移开了。
大约过了好一阵子,惨叫声终于渐渐低下来了,围观的人群也满足了好奇心,逐渐散了开去,直到这时哈桑总管才吩咐马夫出发。我们的马车缓缓经过了广场,之前那里发生的一切顿时都展露无疑。
只见广场上竖着三根木桩子,每根木桩的上部有一个金字塔尖锥物,锥形物的尖端不偏不倚正冲着受刑犯人的档部。每个受刑人的身上都吊着链子,由施刑者控制着他们身体的下滑速度。这刑法乍一看并没特别之处,但实际上是相当残忍的。受刑者的重量就悬在那个塔尖上,随着吊在他们身上的链子渐渐松开,由于重力的作用,塔尖就会慢慢插入他们的身体。而且一时三刻还死不了,起码持续几个小时甚至几天之后,受刑人才会饱受折磨无比痛苦的死去。现在看起来,有两名受刑者的身体已经落在了塔尖上,鲜血正从他们的下身流淌出来,相信刚才的惨叫声也是他们发出来的。而剩下的那个受刑者档部虽然离塔尖还有几寸距离,但也早被吓得失禁了。
达玛拉忍不住啊的轻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干呕了几下,显然很是不适。
“每次总是有那么几个不听话的奴隶,今天的施刑人手法纯熟,看来他们得过个几天才能解脱了。”哈桑面色平静地说道。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易卜拉欣会这么“好心”让我们出府游玩了,这次的杀鸡儆猴,显然就是他的真正目的。残酷的现实相当有效的震慑了我们,也警告了我们,或者只是针对我——千万不要有逃跑的蠢念头,服从他的安排才是最安全最聪明的选择。
我将身体往外挪了挪,用余光留意到哈桑总管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我们。看来我猜得没错,等回去之后他必然要将我们的反应一一禀告给易卜拉欣。
或许是感到今天的震慑已经起到了作用,哈桑总管满意地吩咐车夫加快速度准备回府。车夫应声扬起了鞭子,可还没等鞭子落在马背上,意想不到的情况突然发生了!只见从斜地里蓦的窜出一个衣衫不整浑身血污的持刀男子,猴子一般迅速地翻身上了马车,一刀就砍翻了驾车的马夫,顺势将靠外面坐的我整个人拉了过去。还没等我回过神,一把血淋淋的弯刀就已经架在了我的脖颈上!
玫瑰色眼眸的男人
玫瑰色眼眸的男人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哈桑总管一开始也惊得微微变了脸色。但毕竟是易卜拉欣府里调教出来的人,他很快就冷静下来,神色镇定地开口道,“看你的打扮,应该是从监狱里逃出来的死囚吧。不用说,后面一定有追兵。你要是聪明的话,还是赶紧放开她尽快离开这里吧。”
那人喘着粗气,哑声道,“你管我是什么人!快!快点驾马车带我离开这个地方,不然我立刻杀死这个女人!”
哈桑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冷笑一声,“她不过是个奴隶,你挟持了她也没什么用。”
那人的声音显得更加扭曲嘶哑,“你还想骗我?奴隶?哼!奴隶怎么可能坐这么奢华的马车?这一定是哪位达官贵人的家眷!你要是不按我的话做,我就立刻割断她的喉咙!”他的手上略一用劲,我立刻感到了脖颈上传来一丝疼痛,那刀刃离我的要害如此之近,我只怕呼吸的幅度稍大一些都会被割喉。
“杀了她那是再好不过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达玛拉忽然反常的插嘴道,“我的丈夫一直都比较宠爱她,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你还犹豫什么?还不快动手杀了她?”
“夫人,今天借这个人的手除掉您的眼中钉,看来最是合适不过。”哈桑总管的反应也是奇快,立刻就明白了达玛拉的用意,堆起了满脸的笑容假意奉承道。
那人似乎被他们的态度弄糊涂了,愣了愣又吼道,“你…你们别给我耍花样!以为你们这么说我就会信吗!快点!我数三下,再不走我真的会杀了她!”为了证明他所言不假,此人又将刀刃往我的脖子里深入了一寸,我感到隐约有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的那个部位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