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看看波斯诗人内扎米的这首爱情叙事诗。你们要记住,将爱情以诗歌的方式表达,这是你们务必要掌握的技能。将来…是很有可能会用到的。”菲丽诵诗的声音娓娓动人,也让我暂时停止了胡思乱想。
原来这首叫做《蕾丽与马季侬》的叙事诗歌来自于一个古老的阿拉伯传说。阿米利亚部落的某位酋长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取名盖斯,盖斯长大后在学校中和一位叫做蕾丽的姑娘一起读书,渐渐相爱。但是蕾丽的父亲不许他们来往,盖斯整日在姑娘家前徘徊,大家都叫他马季侬(疯子)。不久蕾丽的父亲把女儿嫁给了一个贵族,蕾丽坚决不与夫婿同床,最后抑郁而死。而流落到沙漠和野兽为伍的盖斯听闻死讯,赶到了情人的坟墓悲恸痛苦,最后也因悲伤过度而死。
听完之后我不禁心里一动,这不是和我以前看过的一个故事很相似吗?虽然我的记忆还非常凌乱,但有一点我很肯定,那些记忆的碎片正在逐渐恢复。相信很快,我就会想起自己以前经历过的一切。
“在东方的一个国家也流传过这样优美的故事。而且后人还根据这个故事谱写出了非常动人的乐曲。”我忍不住开口道。
“是吗?那你不妨说说。”菲莉显得很有兴趣。
我就将粱祝的故事简单地讲一遍,尽管用拉丁文还不能描述出其中的精妙,但也足以表达故事的意境了。尤其是说到粱山伯和祝英台死后双双化作蝴蝶时,达玛拉和菲莉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哀伤的神色。
菲莉赞许的点了点头,正想说什么,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相当美的故事,就连我也听得忍不住要落泪了。”
我抬头一看,只见易卜拉欣已经一脚踏进房内。微风轻轻吹起他的几缕散发,细长秀美的灰蓝色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如尼罗河中的莲花那般高贵淡雅,几乎让人忽视了那眼神深处惯有的明净冷冽。
“大人,正好今天的课也上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我该告退了。”菲莉合上了诗集,毕恭毕敬地朝他行了个礼。
易卜拉欣点了点头,侧过脸看了一眼达玛达,“你也先下去吧,我有点话要单独和罗兰莎娜说。”
残忍的奥斯曼传统
残忍的奥斯曼传统
菲莉和达玛拉离开之后,很快进来两个侍女,手脚伶俐地在房间中央支起了个小炉煮起了饮料。不多时,放入丁香和桂皮的深黑色饮料在银壶中冒出了气泡,散发出一股诱人又熟悉的香气。侍女小心翼翼将其倒入白色的瓷碗里分给了我们。
“尝尝这加乌埃,是我们奥斯曼人平时最喜欢的提神饮料。用来配刚炒好的瓜子是最合适不过。”易卜拉欣说着顺手拿起了一枚瓜子放入嘴中,相当熟练地磕了起来。我不禁有些愕然,真没想到,磕瓜子这项休闲娱乐在几百年前的奥斯曼帝国还这么流行。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我犹豫着喝下一口这所谓的加乌埃,尽管饮料里已经加了不少糖,但那怪异的口感还是令我忍不住皱起了眉。什么加乌埃,这味道,根本就是还没进化好的咖啡啊!而且还夹杂着丁香和桂皮独有的浓烈香味,简直没法让人再喝下第二口。
“怎么,不习惯这个味道吗?”他像是意料之中地笑了笑,“很多异族人一开始都不习惯,但是喝久了之后反而会爱上这个味道。我记得皇太后最初也喝不惯这个饮料,并且形容它喝起来像泥巴。谁知到了今时今日,反而每天都离不开这个饮料了。”
“不知道大人想和我说什么?”我将瓷碗放下,心里觉得泥巴这个形容还真是贴切。
易卜拉欣抬起头看着我,隔着袅袅盘旋的咖啡热气,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显得更加深沉莫测。
“你不是想见贝希尔吗?”
听到这句话我立即身子微微前倾,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关切之情。之前我也找过易卜拉欣想打听贝希尔的情况,但每回都没有收获。我甚至一度怀疑贝希尔可能已经被转卖给他人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对于那个埃及少年,我似乎有种说不清的微妙感觉。一方面我并不喜欢他表露出来的与真实年纪并不相符的老成,可一方面偏偏对他又有种如弟弟般的怜惜之情。
易卜拉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莫名奇妙地答了我一句,“太阳就快要下山,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时间应该差不多?我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但也无瑕顾及这么多,急忙催促道,“那就请大人快点带我去见见贝希尔吧。”
他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瞥了我一眼,淡淡道,“随我来吧。”
跟着他一直走到马车旁,我才知道贝希尔此刻并不在易卜拉欣的府上,看来今天是要出府了。虽然脑中飞快闪过逃跑的念头,但一接触到易卜拉欣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我还是硬生生将这个念头压到了心底。如今的我对这个时代两眼一摸黑,就算逃出去又能怎样?说不定又会被逮到奴隶市场,卖给更加糟糕的买主。与其那样,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熟悉这里,然后再寻找合适的机会。
马车出了府后在路上行驶了大约几十分钟,穿过了几处不算茂密的树林,逐渐接近一片植被稀少的沙地。我心里很是纳闷,这里看起来什么建筑物也没有,人烟更是荒凉,易卜拉欣让贝希尔待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做什么?
“到了,罗莎兰娜,下车吧。”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易卜拉欣的声音将我从满腹狐疑中暂且拉了回来。
我跳下了车,抬头望了望天色。此时夕阳渐渐西下,将远方的天空晕染成了一种奇妙绚丽的玫瑰金色。被镀上了层层金边的云彩悠悠浮动着,在空旷的沙地上投下了大片大片的暗色阴影。
“大人,贝希尔到底在哪里?”我疑惑地望向了易卜拉欣。他神色平静地远眺着那片沙地,只说了一句,“就在这里。”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我这才发现不远处的沙地上好像还有十几处比较奇怪的影子,那并不是云朵的投影,远远看去倒像是类似小灌木之类的植被。当我走上前再凝神定睛一看,不由立时倒抽了几口冷气,双脚一软竟跌倒在了地上,想再站起身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来。
那并不是什么小灌木,而是——一颗颗的人头!
我转过头死死瞪着易卜拉欣,嘴唇却直打颤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心中有不解有愤怒有疑惑,更多的是无法形容的恐惧。
“你放心,他应该还没死。”易卜拉欣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按照传统,他必须要过了这一关。”
“过…什么关?这又是什么见鬼的传统?”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已然变了调。
“这是奥斯曼后宫招收宦官的传统。先由刀法熟练的刀手将年轻男子阉割,稍稍包扎伤口后将此男子由脖子到脚埋入露天的热沙地,让经过太阳暴晒后的热沙予以自然消毒。三天里男子不许喝水,不许进食。如果能熬过这三天,那么他们就有资格进入奥斯曼的后宫工作,前途或许会一片光明。日后若能成为宦官大总管,那么他的权力在帝国里就仅次与苏丹和首相,可以称得上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易卜拉欣轻描淡写地说道,“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只要熬到太阳下山他就算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