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滚开。”尽管脑袋痛得要命,她还是思维清楚地表达着自己的愤怒,“要不是你这个叛徒,我又怎么会生病!我就算死了也不关你的事!”
“对不起……林珑……真的对不起……”贝希尔的声音夹杂着挥之不去的愧疚,“真主也会为我的卑劣行径而感到羞愧。更何况,你还是帮助过我的人。”
林珑哼了一声,转过了脸不去理他。
“其实,我不是被他们抓来的。”贝希尔还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的父亲早亡,全靠母亲将我们兄妹几人辛苦养活。但是最近生活越来越艰难,全家老小已经饿了几天肚子。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都会活活饿死。我无意中偷听到姐姐为了我们,打算想要卖身给这些奴隶贩子。于是我就赶在了她之前,将自己卖给了奴隶贩子。卖的钱虽然不算多,但总算能够她们熬上一阵子了。”
少年自述的凄凉身世令林珑心里的火气减弱了几分,但想到他刚才毫不犹豫地出卖自己的情景,她还是无法对他抱以更多的同情。
“因为从小在贫困穷苦中长大,我失去过很多珍贵的东西,所以常常会觉得绝望,所以就会想要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包括——生命。”他再次握紧了她的手,正如之前她握紧他的,“对不起,其实我真的很怕死。现在我只想顺应自己的命运,以一个奴隶的卑微身份活下去。没有自由也不要紧,重要的是能够活下去。”
林珑想要甩开他的手,可身上却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只得忿忿重复着刚才的话,“你滚开,我死了也不用你管。你不用假惺惺的……”她的声音突然一滞,惊愕的目光凝固停留在了自己身上。接着她的语调显然发生了急剧变化,“你你……我……我的衣服呢?!”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在薄薄的毡袍下,自己的身体竟然不着寸缕!
“你被送进来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如果不及时脱掉衣服会加重你的病情的。幸好还有这件卡皮纳特,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帮你除去了所有的衣服……”贝希尔神色忧伤地解释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次都是我害了你。”
林珑本来就已经快撑不住了,现在一想到自己的身体都被这个家伙看了个遍,不禁怒急交加又再次晕了过去。
这一次失去意识后的状况比之前更加糟糕。在昏昏沉沉中,林珑依稀感到有人动作轻缓地扶起她,往她的嘴里灌水……然后又有人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用自的体温帮助她发汗,同时,还不停擦拭着她额上脸上的汗水……她大概能感觉到这个人是谁,尽管很想拒绝他的关心,但身体却做不出任何反抗,就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头痛得就快裂开来了,她甚至已经想到了最糟糕的后果……
如果再次死去的话,是不是又会重复之前那种情景?
就像是——西西弗斯的诅咒。
无穷无尽。
到底,是谁对她下了这样的诅咒?
又是怎样诡异奇妙的力量,将她送到了古代的伊斯坦布尔?
带着许多未知的困惑疑虑,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灌了铅般越来越沉重,整个身体也仿佛失了重在无底的黑暗中不断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温和的阳光透过了狭小的窗子照射进来,在房间里晕染了一道浅浅的金色光芒。林珑的意识也开始一点一点复苏,她刚睁开双眼就见到了贝希尔正疲乏地靠在墙边,他神色憔悴,微皱着双眉,似乎就算在睡梦中也有许多放不下的心事。这个样子的少年,看起来就像是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秋日薄荷,散发着微带凉意的寂寞和淡淡伤感。
就在这时,少年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忽然睁开了眼睛。两人视线相交的一瞬他的脸上明显露出了欣喜之色,“林珑,你终于醒了!你都昏睡了两天了!”
两天?她愣了愣,自己这次竟然昏睡了这么久?
正想着,他的手已经伸过来碰了碰她的额头,声音里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热度总算是退下去了,应该是没事了。当初我的小妹妹发热时,我也是这样照顾她的,看来还是挺管用的。”
林珑的心里不禁一动,难道说这两天来一直都是他在照顾着自己?想到这里,她的嘴唇轻轻动了动,脱口道,”谢谢。”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嘶哑无力,将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你不必道谢,林珑,这本来就是我的过错。”贝希尔摇了摇头,“你没事我也放心了,不然的话,我……”他顿了顿,像是试探般问道,“林珑,你能原谅我吗?”
林珑沉默了几秒,“那么,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不假思索地点头,“好,你说。”
“那晚他并不一定发现了我们的计划,为什么你要这么快放弃?”对于这一点,她实在是有些耿耿于怀。
“他发现了。”贝希尔抬头直视着她的眼睛,“那天他的眼神在你的手上停留了一下,你的手指上还有残余的泥土,接着我就看到他望了那些干草一眼。那个眼神告诉我,他已经发现了这一切。所以他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林珑微微一惊,用陌生的目光打量了他几眼,这个少年看上去比她还要小上个两三岁,可那种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却似乎和他本身的年龄并不太符合。其实当时她也察觉到对方是发现了什么,但没想到问题居然还是出在自己的手上。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个少年在将来可能会和她形成某种未知的联系和牵绊。
第五章 紫色眼睛的美人
第五章紫色眼睛的美人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打开了。拂晓的晨曦透过窗棂洒了进来,轻腾的微尘在淡淡光照中如烟雾般浮沉。易卜拉欣正面色平和地站在那里,他身穿着传统的土耳其服装,一卷来自埃及的上等金丝棉叠成好几折盘在头上,同色的竖纹长袍从领子处一直拖到脚跟。这样“非主流”的打扮配在他身上却是显得高贵优雅,同时也再一次提醒了我,此刻自己所处的不可思议的陌生时代。
他不发一言地走了进来,打量了我几眼后倒是笑了笑,“看来应该是没事了。”
我瞥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应道,“大人,三天时间到了。我们这是不是算已经通过神的认可了?”
“那是自然。”易卜拉欣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语的贝希尔,“等下就会有人带你们离开这个房间。”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东西?再不给我们吃的,恐怕没事也要很快变有事了。”我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从刚恢复意识开始胃里就一直火烧火燎的,这饿肚子的滋味还真不好受。当我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被我用手摁住的胃部还很配合地发出了一阵叽哩咕噜声。
易卜拉欣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你们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还是先去沐浴比较好。等你们收拾干净,自然不会饿着你们。”说完,他没有在这里多做逗留,转身就走出了房间。听到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贝希尔,他的脸上也显露出躲过一劫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