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貂帽都甲士横了他一眼:“你也是神武常胜军了,什么时侯让你在岳将主手下走一遭才知道厉害!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岳将主便是这般要求,犯在他手里,这番心思,打死都有份!俺将来还要在岳将主麾下厮杀的,你们若是犯了这个,就连累俺领军法。在这前头,俺就先和你们算清这帐!”
几名军汉吓得舌头都伸出来,这般森严军法,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那个岳将主真能协助萧显谟将全军约束如此,神武常胜军强军之名,当真得来不枉!
那貂帽都甲士其实也是肚子饿得咕咕乱叫,披几十斤重甲奔走一夜,岂是轻易的。这个时侯浑身乱摸,也没找出点吃食来。最后只是将束甲皮绦狠狠又勒了一把,就不管了。
军将若此,周遭那些打量着四下民居,心思活动的军汉们也就老实不动,两两相顾乍舌。
有如此强军在手,萧显谟地位还不是稳稳的?大家跟定萧显谟效力,只要命大不死,这前程不也是稳稳的?
几名军汉身上也没吃食,拍不上这马屁。只能没话找话:“现今圣人,就是三大王了罢?不知道萧显谟会得什么封赏…………几位将主必然是要入横班的。小人们就在这里预贺,预贺。”
貂帽都亲卫嘿嘿笑了笑:“萧显谟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就不用多想了,不会埋没麾下儿郎的。至于圣人是谁,岂是俺们操心的?一切奉显谟号令行事便罢………,…赶紧歇息一下,等会再有号令遣俺们行事,一个个动弹不得,俺老大的军棍揍你们起身。”
军汉们讪笑着退开。与这甲士同领这一营的袍泽亲卫嘴里嚼着肉干晃过来,劈面就丢了一团物事过来。坐着甲士接过,入手却是一块肉干。顿时眉开眼笑,丢进嘴里大嚼起来。也顾不得袍泽嘲笑了:“在北地时侯马上本事都丢干净了?什么时侯身边都不备点吃食了?千里转战挣命,一口吃食就多一分活命把握!就想呆在汴梁,不想上阵了?”
坐着甲士一边吃一边压低声音含含糊糊回答:“杀出来的地位,才是稳稳的。若不是显谟杀出了支神武常胜军,能让别人忌惮,能走到如今地位?俺不懂什么,树大招风还是知道的。
要想将来俺们跟着显谟都有个结果,只能再好好厮杀几场!瞧着罢,有的是仗打,到时候看俺们谁冲在前面!”
站着甲士笑笑,努努嘴:“就凭这些神武常胜军?”
坐着甲士声音更低:“他们不成!不过让岳将主练上一练,再狠狠厮杀一场,说不定也就出来了…………现在显谟如此地位,俺们神武常胜军还怕弱下去不成?…………却也不知道岳将主他们在河东如何了,田穹那厮多半是在岳将主麾下直领罢?上次球赛输了,他还欠俺一场东道…………”
说着就头一点一点,却是累了一夜,倦极思眠。说的话也乱七八糟,连不起来了。
旁边突然传来马蹄声响,两名貂帽都甲士都是悚然一惊,瞌睡虫不知道飞到哪里。抬头一看,就见一名文臣,在几名脸色苍白的元随簇拥下,准备经过这里,向着金梁桥方向而去。
那文臣骑在马上,虽然竭力维持着在武夫面前的体面,可是脸色苍白处,比起身边元随也好不了多少。几人不得已策马经过,却下意识的尽可能离这些休息中的军汉们远些。
那些乱纷纷休息的军汉都跳起来,正准备喝问阻截。却为两名貂帽都亲卫止住:“萧显谟有令,文臣辈行事,不得阻扰!俺们自有差事!”
听到貂帽都甲士这番话,马上几人胆色才壮了一些。快步经过。马上文臣离得远了才哼了一声:“武夫无礼悖逆,世事颠倒若此。这南来子正是国朝大奸!”
不过这番自语,却跟蚊子哼哼也似,连他身边元随竖起耳朵,都听不清楚。
文臣去后,军汉们又围向貂帽都亲卫,七嘴八舌的议论:“这班大头巾辈最能坏事,也最是瞧俺们武夫不起。萧显谟要成大龘事,如何就不将他们也收拾了?”
两名貂帽都亲卫不耐烦的挥手:“都去都去!显谟自有主意,俺们只奉显谟号令行事便了!这班人,如何能是显谟对手?你们且顾自家,此间大龘事一了,少不得狠狠操练你们。看你们还有没有气力胡思乱想!直娘贼就没带过你们这班怂兵!”
话虽如此说两名貂帽都亲卫也忍不住有些出神。
显谟显谟,何时带领俺们再出阵厮杀?这汴梁城中,人人机心都千转百回,比起战阵之间还要凶险万分!俺们的地位,还是堂堂正正厮杀得来,才最靠得住。到了此时,总不至于再有人制约俺们神武常胜军了罢?
金梁桥前蔡相府邸。这个时侯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紫袍之辈,尚能登堂入室在内等候。猬集在门外的,就全是些绿袍青袍了。
大冷的天气,加上一夜的惊乱。人人都是脸色难看,身子瑟瑟发抖。议论声嗡嗡响动,跟一大群苍蝇聚集在一起也似。不住有人踮脚朝着府邸内看,等着那里传出来消息。
蔡相府邸的执事们,忙乱了一夜,此刻还不得休息,还得奉老公相号令烧热汤水饮子来给门内外这些官儿们驱寒,人人也都脸色难看,嘴里骂骂咧咧。这些绿袍小官人人都听得清楚,可谁敢跟蔡相家人计较了?接过奉上来的茶汤饮子,恨不得将腰弯到裤裆里面表示感谢。
蔡京威势虽大,此前却也没到这个地步。
不过今日岂是平日景象?
昨夜一场大乱,皇城外几万乱军大崩,太龘子乱军中被擒,圣人号称内禅,三大王即位。
太龘子身边多少士大夫辈也被一网打尽。现在那南来子的军马正耀武扬威往来,搜检汴梁城中禁军军将,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破家!
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如此大乱?大家功名富贵得来非易。要不就是一场场考出来,要不就是有个好老子荫来。在此刻如此激烈的党争风波当中殚精竭虑的钻营,多少次朝争风波中躲过灭顶之灾,才巴结到如此地位。一场变故下来,能看破将手中权位富贵丢掉,直娘贼的谁也不是大圣大贤!
更不必说有的人就是旧党清流中人,现在耿南仲宇文虚中等头面人物多半都是阶下囚了,一旦株连牵扯起来,大家命运如何,谁敢拍胸脯担保?
正常来说,大家虽然急切,惴惴于不知道前景如何。可也不会有太多人大着胆子在今日出门奔走打探。功名富贵要紧,这性命也不见得轻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