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许下好大恩典了,这个时侯,赵佶也明白牢牢将军队掌握在手中的重要性。眼前就这何灌值得用,可以用。赵佶也再不吝惜高官厚禄了。
何灌面上却没什么喜色,行礼慨然道:“臣敢不尽心竭力,继之以死!”
接着又抬头追了一句:“微臣还是斗胆请陛下早早入禁中,下手诏以点将聚兵,微臣必保得汴梁如泰山之安!”
赵佶勉强一笑摆手:“君上漏夜叫门入禁中,再召大臣入禁中下急诏。这成个什么事体?还以为大宋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而且现在城中无事,却到处点将聚兵,呼喝嘈扰,花朝之夜,却要让汴梁先乱起来了…………朕就在这里稍待,等你们回报后续,天色一亮,就早早回返禁中,何仲源啊何仲源,朕知道你忠勤肯任事,就这样了如何?”
赵佶和颜悦色的与一个武臣这般说话,还带着点商量的口吻,可谓前所未有。梁师成在旁边都看得有点羡慕。何灌还想说什么,最后也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躬身领命。就要出外带着扈卫与梁师成一起朝南门去行事,他要弄明白南门外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有变乱,还得稳住局势。梁师成还得更辛苦的出城,去起火生乱的萧言别业弄明白究竟。都有要紧事情要做,在这里耽搁不得。
就在两人准备行礼退出去之际,室内几个人都是神色一动,隐隐听见有呼号之声远远的传了过来。
赵佶神色疑惑,梁师成也尽力竖起耳朵,而何灌却是心里一沉。
莫不是真的生出事情来了?
稍停一阵,这声音越发的清晰起来,在南面如雷声一般滚滚响动。传到这里已然是闷闷的。却带着莫名的不祥意味。
到了此刻,室内几人终于确定不是自家听邪了耳朵。在门外侍立的内使黄门也开始有点骚动。探头探脑的向外张望。
何灌这个时侯也顾不得君前失仪,冲到窗前一把将雕花窗户推开,冰冷的空气涌进来,让室内几人都是浑身一颤。在楼下。在马前街上值守的禁中班直,皇城司使臣,这个时侯都乱纷纷的聚在一起,低声议论。还有人想找个高处爬上去,想看明白南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周遭民居,这个时侯也都纷纷推开窗户,还有人爬上屋顶,尽力向南而望。
这份疑惑没有持续多久。转眼之间,就看见汴梁城南有第一处火头升起,接着又是一处。在夜色当中闪动,照得四下通明。
呼号之声稍一停歇。突然又一下变大,转眼之间已然是从南到北近了许多。滚滚而来,一下就撞入了这小楼之内,一下就撞在了室内大宋帝君赵佶的心头!
半个汴梁城,似乎都在响动着这惊天动地的呼号怒吼之声!
赵佶腿一软。就坐在了榻上。梁师成不由自主的开始瑟瑟发抖,所谓隐相气度,在这一刻无论如何也维持不下去了。
这汴梁城,真的生乱了!这场乱事到底如何而来。如何就发展到这样规模。谁也想不明白!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竟然是让人如此的措手不及!正因为无备。才显得分外的惊心动魄,只觉得在这一刻天似乎都要塌下来了!
大宋都城。安乐富贵了百余年的汴梁城,生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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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灌咬牙转身,大声喝道:“圣人,汴梁生乱!臣保圣人赶紧回返禁中要紧!只要圣人得安,臣再出去平乱!”
赵佶抬手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没憋出来。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有胆气,有决断的君主。唯一所长者,就是将原来还能勉强平稳运作的朝局搅得一团乱,什么事情都办不下去,最后只能让君主出马。不知不觉的就让君权远远凌驾在相权之上。而且大宋君主异论相搅的家法在他手里更发扬得变本加厉,朝中党争在他一朝臻于顶峰,士大夫体系再也形不成合力与他抗衡,反而纷纷要在他面前献媚。
正是用了不惜将大宋统治体系瓦解的手段,赵佶才获得了大宋前代君主前所未有的权力。用人行事享乐,全无顾忌。
他自以为自己是远迈前代的圣君,可以应对一切变故。什么事情都不在话下。
可是当有人掀了桌子,将一场突如其来的变乱摆在他面前的时侯,赵佶顿时就觉得手足无措。
指望政事堂有名臣坐镇,可以挺身而出,收拾局面?
政事堂现在用的是一个垂垂老者蔡京,几起几落之后早已无法掌握朝局。只是能行理财事。所谓政事堂,还不如和三司合并。蔡京也再无这个精力本事在危难关头挺身而出。这样的政事堂,这样的蔡京,才让赵佶放心。代价也很公平,缓急关头,他也用不上政事堂!
指望都门禁军出而平乱?调兵需要枢密,而枢密现在无人。高俅病重将死,也无人取代。这倒不是什么帝王心术,纯粹是赵佶怠政,童贯去后没有什么让他放心的人接手,干脆就暂且不理。现在更有拟议用李纲来接西府,中间这空窗期就更没当一回事。
现在全城生乱,就算马上有自己手诏,又能找到多少军将,集结起多少兵马?对于都门禁军的散漫程度,赵佶是难得的深知下情,往日在禁中,还能拿来当笑话讲!
指望大宋的那些士大夫自发而出,带着家人门客,出而平乱?
君王视士大夫为玩物,则士大夫也不会与君王同心。这些年来赵佶不断提拔信进,正途用人壅塞无遗。而且不断卷起党争,以收权柄于自己一身。自以为得计的同时,不仅大大败坏的大宋士风,而且士大夫团体与他赵佶的向心力也大大减弱。现在这些士大夫也忙着各保各家,难得有几个愣头青想逆流而上。赤手空拳的出来平乱!
在真实历史上,女真兵临城下。汴梁同样是宰相不足用,禁军不足用,都门文武百官都不足用。而赵佶更是束手无一策。干脆禅位逃避。如此分崩离析的统治体系,焉能不一击便倒?
赵佶这个时侯彻底显现出他色厉胆薄的本色,往日雍容气度不知道抛到了哪里去。半晌则声不得。
何灌心急如火,又上前一步固请:“还请圣人早早移驾,回返禁中,下诏平乱!臣自请任事,必将此次乱事平定下来!”
梁师成也反应过来,拜倒在地:“老臣也恭请陛下早早移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