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攸咂咂嘴,心里面嫉妒和恼恨混成一团。嫉妒自不必说,萧言一下又风生水起。自家还在苦苦谋起复。境遇差别太大。当年萧言才南归之时,他是什么身份地位。萧言又是什么身份地位?简直是天差地远。可是现在在汴梁,问十个人有十个人知道他萧显谟,自己这小蔡相公,还有几人记着?
要让萧言效力,就得给他彩头。他的本官品级已然太高,到了从四品。这个岁数,无可再升。就只有在差遣上打主意。他已经是枢密院副都承旨,再上一步,岂不勉强就能和参知政事之类的重臣比肩?虽说当今圣人治下,幸进已经成为常事,但是如萧言这般,也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了一些。
恼恨却是自家曾经在三大王赵楷宴上,拉拢萧言。想让萧言与自家结为一党,借力复起。当时是看萧言风光,又联接上三大王赵楷,未尝不是一条出路。可是萧言却没给他这个面子,顿时就让小蔡相公对他印象大坏,连带也恼恨上了。虽然后来萧言又遭忌惮,声光一下就跌下来,连带三大王赵楷也跟着少出自家府邸。蔡攸算是因祸得福,可对萧言的恼恨,还是一如既往,绝不更易。
对蔡攸这种纯小人心性而言,恨上谁那就一直记着,再难动摇了。
可是再嫉妒再恼恨,又有什么法子?毕竟自家也拉不出一支神武常胜军出来,也不能亲身上阵,克复燕云。更没有白手生财的本事,以百万贯为单位朝赵佶内库大笔大笔的送钱。
心里头难受了好一阵,蔡攸才勉强故作疏阔:“既如此,也罢了。看这南来子能不能收拾这河东乱局罢…………难道要让他出外镇河东?”
蔡京摇摇头:“出外镇河东暂时是不会了,神武常胜军在外。萧言就必须在内。不是再出什么绝大变故,萧言是出不了这汴梁一步了…………就是是不是再度借重萧言,圣人也还在两可之间,现下还犹疑难决。”
蔡攸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问完之后,蔡攸才骂自家太蠢。赵佶为什么犹疑,还不就是以前的那些原因?萧言这等出身,对神武常胜军的影响力,现在掌握的财源。无一不是招忌的因素。赵佶毕竟还是大宋的皇帝,用的还是大宋的统治法度。如何能让萧言这等人一直屹立不倒,始终居于这等要紧地位?更不必说还要再让他更进一步,声势更涨了。
蔡京又轻轻摇摇头,轻声道:“圣人总是要下决断的。此刻除了将萧言推出来,还能用谁?谁也不愿意轻易去跳这个火坑,吴敏眼看是难于安于河东安抚位上了。可是谁又愿意去接他位置,与神武常胜军这等骄兵悍将相处?稍有不对,就是吴敏下场…………”
蔡攸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今日巴巴的将自己召来。就是谈论萧言的事情么?要知道我小蔡相公的事情也不小!既然如此,不如去休。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门路可想。此事必然朝局有人上有人下,难道我小蔡相公就捞不到一个位置?
他勉强一礼行下去。竭力维持着恭谨的态度。
“父亲,今日所教,孩儿受益非浅。都门局面,看得更清楚明白了。孩儿近日定然谨言慎行,少牵扯进眼前乱局当中。父亲也是倦了,早些休息罢。孩儿改日再来省事父亲…………”
蔡京哼了一声,举手点着蔡攸:“你什么时侯才能城府更深一些,更耐得住性子一些?老夫已经是风烛残年,这蔡家一门富贵,怎么能放心靠你就维系得住?”
蔡攸头一低,默不作声。反正他已经给蔡京数落习惯了。现在对这番话已经毫无感觉。当日他背出老爹门下,与王黼走到一起,最后让蔡京去位。未尝不是有一些儿子对老子的叛逆成分在。小蔡相公,还是一个青涩中年啊…………
蔡京勉强平平气。轻声道:“今日议事,却是和你有关。河东要用兵,枢府再不能空置。而且萧言枢府副都承旨位置不能去,禁军财计事还要靠着他这个差遣继续整理。必须要有人压在他的头上…………”
蔡攸已经喜动颜色:“父亲的意思,难道是圣人欲让孩儿领西府?这这这,制度上也没这个道理…………”
他这话说得倒不错,父亲领东府,儿子领西府。太阿倒持,哪个皇帝也不可能容忍这种情况发生。
但是蔡攸一边说不相信。一边一副喜心翻到的样子。却是恨不得喉咙里面伸出手来一把抢过这枢密使位置。按照萧言的话来评论。蔡攸也是狗肚子里面装不了二两香油。
蔡京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自然不会让你领西府!一则制度有违。二则你资序不够。只是一任参知政事,河北诸路安抚制置副使外任又最后得罪,并没有外整一任外任资序。如何能到枢密使领西府之位?枢密使还是虚悬,今日梁师成推荐的李纲李伯纪为枢副实领西府,又推了你为西府都承旨。圣人已经点头了,改日便有札子下来。你谋差遣,现在不终于有个着落了?”
蔡攸一怔,顿时就叫起了撞天屈:“李伯纪那个措大?他又谈得上什么资序?时望虽高,然则未曾历任大州,纵然召回都门重用,一少卿足矣。焉能以枢副领西府?孩儿做不得枢密使也罢了,为何却是都承旨差遣?孩儿曾为东府参知政事,都门差遣,怎么不至于到枢府都承旨份上,与其如此,不如遣孩儿出外知一大州!”
蔡京森然看着蔡攸,冷冷道:“河东路安抚使兼判太原府位置可得,你要不要?当日与你一同得罪之王黼童贯等辈,现在又在哪里?你是待罪之人,降等用之,已是殊恩。你还指望什么?但有劳绩,还怕不能回到两府位置?现在不就,将来就再没这个机会!”
蔡攸为蔡京气势所压,不敢再抱怨什么。老爹许了自家将来,似乎也可以指望一下。想想比之童贯王黼,实在也算得是庆幸了。不仅未出汴梁一步,不过年余也再得差遣。似乎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只是就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这个时势,还谈什么颜面?
不过他犹自不甘心,嘟囔着又抱怨了一句:“不过这枢副之位,却怎么样也轮不到李伯纪那措大…………”
蔡京语调仍然冷冷的:“除了李伯纪,谁还有这个时望,压住平燕的萧言?除了李伯纪那性子,谁还敢和萧言争斗?除了李伯纪,谁还愿意跳这个火坑?非常之时,而略过资序,谁又能说什么了?
去一吴讷言,而用李伯纪。清流旧党声势不衰,而起复用你为都承旨,也在枢府平衡局面,让清流旧党不至于借着再掌西府地位而声势大张。此次用人,都是圣人圣心筹谋良久,借他人之口推举一下便罢。正是圣人高明之处,你若还有怨言。老夫便替你辞了这都承旨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