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暖刚才见机最快,萧古烈起身辞出,他就紧紧跟上。现在就一脸知情识趣的神色紧紧跟在萧古烈身后。听见萧古烈这一声哼,就凑上来低声道:“什么事体?都是一般为公主效力的,无非早投效几日,还这般作派。到时候寒了逐次来归之辈的心,岂不是反而坏了公主的大事?”
萧古烈回头扫了孟暖一眼,沉着脸不说话。脸上神色却稍稍松动了几分。
原来萧古烈也是极不待见孟暖的,他在孟暖麾下,尝到他排挤手段已经非止一次了。投效这蜀国公主之后,翻身爬到了孟暖头上,虽然萧古烈自许是大度量的男儿,为蜀国公主大业计,没有如何和孟暖计较,可是也绝没有半分好脸色给这个前马贼头子看。
此时此刻为蜀国公主麾下旧人这般隔阂的态度一激,看着这孟暖倒觉得稍稍有些顺眼了。
孟暖是天生的精细人,看着萧古烈神色松动就知道有些指望了。沉着脸一副忧心的模样又开始进言:“倒不是俺对这些旧人有什么成见…………过去的事情自不必说了。公主未曾举旗,大家无非各自挣扎求活。多抓点实力在手,就多有些活命的本钱。自然有些对不起将军处,将军怎么对待俺,俺都没话说。现下都投效在公主麾下了,俺岂不想效力拼个前程出来?旧人如此对待俺们,俺哪里还有什么出头的机会?
…………公主这些心腹旧人自然是极强悍的,不过顶天也就千把人。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子?俺们这些投效扩充的人马,现下就有三四千了。都是乱世里面挣扎出来的汉子,整练一番,装备完全,将来也不差似他们什么。要是被他们一直这般排挤下去,公主麾下这复辽军,如何才能壮大?这倒是要寒了来归壮士之心!公主自然对俺们这些忠心投效追随之士没什么先来后到的成见,怕就只怕一直为这些旧人限制!俺们却要自家拿出本事来,不能退让半步,爬到他们头上自然是不必的。却也不能什么都被他们掌握在手中,压得俺们没有出头的机会!”
萧古烈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这厮,又有什么盘算?”
说起来他还真指望孟暖能拿出个什么法子来,刚才孟暖一番话也算是挠到了萧古烈的痒处。既然要辅佐蜀国公主成就大事。至少也不要在女真人手里败亡。就需要迅速壮大实力。要是公主这些旧人一直死死压着新投效之辈,让人寒心。却让天下还忠于大辽的义士,哪里愿意来归?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这般继续包揽把持下去。
萧古烈这番心思,自觉得持心极正。全然的理直气壮。
和孟暖亲厚,自然半点边都不沾。可是对这个前马贼头子,萧古烈也未曾低看。乱世里面凭借区区一点马贼,就能发展到数千人,盘踞州县。在蜀国公主到来之前,还算将麾下掌握得牢靠。这本事也着实不浅了。现下这般情势,新人旧人一副泾渭分明的样子。倒是有借重这家伙处。
孟暖神色恭谨,在萧古烈身边躬身呵腰。一副巴结到了万分的模样,低声道:“还能如何?将军心中,自然也是早有定见。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在公主麾下,维持住个分庭抗礼的格局。只要俺们自身站得住了,公主自然也就高看俺们一眼。此次公主计议南下,大军就分成两个方面。南下不必论,公主亲自领军。北面就是这应州要地,必须镇守。却不能让这些旧人一手遮天!将军莫若就自请镇守此间,任谁留守,也漫不过将军头上不是?”
萧古烈断然摇头:“俺怎么能留在此处?必然要随公主南下的。扫平云内诸州是大事。大军主力也都南下,俺不坐镇。新军旧军之间生出事情来,如何了得?”
萧古烈说得义正词严。一则是内心真如此想,南下是大局,是必然要成功赶紧壮大复辽军实力的。新旧军马之间不和,可是大忌。新投效诸军,他威望最高,资历最深。只有他才镇得住,不至于生出什么事情来。
二则就是也有自己一份私心了,要成为公主心腹,至少和甄六臣平起平坐。那么不紧紧跟在公主身边,还想去哪里?他萧古烈忠心耿耿为辽人耶律家两代人效力,孤臣孽子,也是一段佳话。
说什么他也不会自请留在应州的。
可是孟暖话语也是有道理。全军分成两个方面,每个方面新投效军马都要保持一定影响力,不能被公主那些旧人心腹盖过去。应州也必然要留置新投效诸将当中有力之人!
想来想去,却是眼前这个神色恭谨的孟暖最合适了。有自己的基本实力,有头脑有识见。而且对应州山川地势,周遭虚实也都明白。足以在此间撑起分庭抗礼的架子。这个时侯,以前那些成见也就不必提了。正如孟暖所说,当时大家挣扎求活,多一分实力就多一分保命的本钱。有些争斗,再正常不过。要不是自家其时心灰意冷,又岂能放过这孟暖?
当下萧古烈面沉如水:“既如此,倒也有三分道理。思来想去,倒是你留在这里协力镇守应州更合适一些。应州多守一日,就多一日俺们壮大实力的时间。再要紧不过,该得留一个熟悉当地虚实的人物在…………不过老孟,虚的话也不必说。你麾下那四五百心腹,只能给你留一百。其他的都交给俺带走。他们甲胄齐全,弓马也熟,算是新投效诸军当中排在前面的了…………俺随公主南下,总要给俺一些得力本钱罢?俺再拨还一些人马给你,让你不至于太吃亏。俺们过去的帐都不必算了,将来一起为公主大业效力。此间事了,俺们好好吃一顿酒如何?”
萧古烈又不是傻子,孟暖说什么便是什么。要是将他和所有心腹都留在这里。说什么他也不会放心。怎么样也要抽调走大半,再掺一些沙子进去。若是孟暖不肯交出,那么就大家一起南下罢。说不得还要禀报公主,让她早点将孟暖这点实力收拾了!
孟暖眼珠一转,已经笑了起来:“萧将军啊萧将军,你还直恁般信不过俺!俺乱世而起,为的就是将来富贵。女真人那里,要是能投早就靠过去了。现在归于蜀国公主旗下,有根底有人马,回旋余地尽大。就是将来走西北西南两招讨司,去倒塌岭节度使司和那些部族打交道,蜀国公主也不失有拒地称王的本钱。比起窝在应州朝不保夕岂不是好到了天上去?俺是晓得厉害的人,你尽管放心,哪怕就是将俺调教出来的那些心腹全部带走,又怎的了?说句实在话,在蜀国公主这些心腹旧人之前,俺们也只能作为一路!”
这番话说得爽快实在,萧古烈完全听了进去。倒是对孟暖又改观了不少,当下就重重一拍他的肩膀:“过去事情就不必论了,将来一起努力从事就是。将来能不能复国还在未定之天,就算走到西北荒僻之地,我辈自然也是还有一番权势在。的确比这风雨飘摇的日子,好到天上去!你踏实做,俺岂会不拿你当心腹弟兄?俺必然全力在公主面前进言,让你留镇在这应州,为俺们这班人撑持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