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懿肃贵妃那个外家嫂子顿时冷笑一声:“也得他有这本事!这百余年,多少人说要动,谁又真动得了?更不用说萧言就孤身一个人,一个脑袋两条胳膊。多少人都恨不得他死,这般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要硬去弄,也是他没脸,不去理他!”
懿肃贵妃沉吟思索,并未曾说什么话。可那石崇义家命妇,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懿肃贵妃脸色,咬咬牙,将夫君交代的掏心窝子话缓缓说出来:“…………妾身夫君有言,要是萧某人真的这么不知死活,倒也是好事了…………隐相那里,朝中诸多大臣那里。都看着萧显谟错处,也不是没有人在夫君面前吹这个风声。到时候萧某人真的要犯险行事,夫君他们轻易就生出事来,只要都门禁军一旦鼓噪生变。就是官家也是护不住萧某人的…………现在萧某人经营手段,妾身夫君都看在眼里。这等大利,与其掌握在他手里等着他分润下来,不如直接就掌握在咱们手里。这样岂不是更妙?妾身夫君有言,这不过就是一个应对之策而已,如何决断,还要看贵妃娘娘的…………”
懿肃贵妃一句话也不说,沉着脸在那里思索。两名命妇看到懿肃贵妃如此,更不敢多说什么了。那石崇义家命妇更是觉得背心都有些汗湿了。夫君用心太深,她这个传话的人都觉得有点害怕。在女人家看来,安安稳稳发财比什么不强,何必卷进这潭看不到底的混水?可是她自家知道自家夫君,石崇义虽然笑呵呵的,但是心思甚大。因为痴肥这些年没少被同僚嘲笑看轻,更是激起了他拼力要向上的心思。现在因为球市子之事一下窜起,地位提高不少。也只是让他的心思更雄。表面上将萧言敷衍得甚好,一个儿子都遣到萧言麾下奔走效命,心里面却总盯着萧言掌握的如许大利。只要这等大利掌握在他手中,他石崇义也是天子信臣,将来地位就更不可限量。再不是一个袭不高不低世职,谁都不大瞧得上眼的痴肥半老头子!
石崇义那里有人吹风,懿肃贵妃这里如何没有人吹风。来隐隐约约透露这层意思之人,地位更高。萧言现在上结官家之宠,背后依靠的就是用这钱连接起来的一个利益团体。要扳倒萧言,就要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最好的法子,就是许诺让他们直接接过萧言手中所掌握的这等大利。
但是对于懿肃贵妃而言,她实在太了解自家丈夫。前些日子萧言送进禁中一大笔财货。赵佶背后欢喜得手舞足蹈,在亲信人面前很是重重夸赞萧言。只要在这钱财上迎合了赵佶心意。赵佶对其的信任和保护也是空前的。萧言这一点认得极准。不生出极大事情来,轻易动不得萧某人。朱缅就是明证,江南方腊起事这等大事,也没让朱缅倒太大霉。真要将萧言彻底扳倒,在这都门当中,要生出多大的事情才算能够?
她虽然出身将门,但是现在毕竟是天家中人。到了这等地位,反而是最不愿意生出什么乱事出来的。不逼到一定地步,绝不会采取太过激烈的手段。萧言手中掌握的大利虽然诱人,可至少此刻,她最希望的还是安安稳稳发财。
再说懿肃贵妃也见过萧言一次,这个年轻人虽然双眉斜飞,沉稳当中有一种怎么也难掩藏干净的桀骜之态。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此人聪明之极。虽然官家指望他能生出更多财源出来,可是如此聪明人,怎么会明知道火坑还朝下跳?
至少现在,先看看再说罢…………
当下懿肃贵妃就容色一肃,对着石崇义家命妇轻声却相当坚决的道:“告诉石崇义,先莫想这等心思!一切都先看看再说,我却不信。神武常胜军出外之后,萧言还敢将所有人都得罪光了不成?若是他真智不及此,我也有应对手段就是…………现在一切,先镇之以静,看着朝局如何变化就是。我辈只管坐着收利,天大事情也先不要管,可明白了?”
石崇义家命妇悚然一身冷汗,恭谨领命。旁边懿肃贵妃外家嫂子暗地里一撇嘴。萧言是新进,你们石家在这个圈子里面也和新进差不多。卖弄出什么奇策,这下出了岔子不是?
三个女人在这里背地计议朝廷大事变动。外间突然又响起银铃般的笑声,一听这清脆笑声,就知道是柔福小萝莉。不过这次侍候宫娥可反应过来了,先在门外拦了一下。赶紧前来通报于懿肃贵妃。
女儿到来,就不方便再说这等要紧的话了。懿肃贵妃一笑起身:“柔福自从出外看了球赛一次,就更是闹得无法无天了。拉着内使在禁中就要踢什么球赛。艮岳那里奇花异草不知道糟蹋了多少,被官家赶回禁中来。到了这里,还是不肯死心。内使踢球受伤,她虽然胡闹,却也心慈,知道要赏汤药费。自己没有,便向我这个当娘的伸手。也不小了,将来如何得了?”
两名命妇都在那里陪笑:“柔福帝姬是极伶俐的,又心慈得很。将来能配得上她的驸马都尉才是福气。帝姬一辈子都是多福多寿的命,娘娘尽管放宽心就是。”
懿肃贵妃提起这个女儿也笑:“天家之女,心宽就是福分。这个我是放心得过的………”接着又是面色一沉,大有忧色:“倒是茂德,最是让我操心。害羞面生,胆小易惊。什么事情也不愿意说出来。现在还有亲娘妹子陪着,岁数也不小了,总要适人。自己一个人在外,怎么了得?”
提起茂德,两个命妇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尴尬陪笑。茂德实在太美,同是女子都要惊叹不置。这样美得没有天理的女孩子,在人心目中怎样都要和红颜祸水这四个字联系到一处去。在世人心中,美丽如此是伤了造化的,下场不见得很好。偏偏茂德胆小得如一只小耗子,什么事情都难以自解,只是默默藏在心里。将来如何,真不好说。但是这番话,又怎么能在懿肃贵妃这个当娘的面前说得出口来?
说话之间,柔福已经带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直闯进来,她到哪里都牵着自家胆小姐姐。这次也自然不例外。柔福自从出外一次,精神好极。怎么看都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元气小萝莉。被她牵着的茂德,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略微显得清减了一点。看到除了自家娘亲还有人在,早早就低下头来,谁也不知道这位漂亮公主,又多了什么心事了。
柔福进来,松开姐姐的手,一头就扎进自家亲娘怀里。含含糊糊再和亲娘外家嫂子打了个招呼。茂德也不上前,就垂首站在离自家亲娘两步远的地方,怯生生的不言不动。
柔福腻了懿肃贵妃少顷,接着就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娘娘给钱!今天一个小黄门又踢破头了,姐姐心软,看得差点就晕过去了。我瞧着也觉得吓人,许了赏二十贯的。说出来了就不能浑赖,只好找娘娘讨来了。”
懿肃贵妃固然是商界女强人一个,就在禁中也能操控不少外间风云雷雨。但是在两个女儿面前,她的确是个好娘亲。两个女儿的添妆钱都給她掌握在手里,在外间营运生利。这些年来翻了三四倍还不止,两个女儿日常用度,全是她自己掏钱。将来这些添妆钱和营运所得,都是要留给女儿当嫁妆的。所以柔福有什么事情,只能理直气壮的开口问自家娘亲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