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作者:天使奥斯卡



    没要多久,这十几骑就在四野里那些被惊动之人小小的扰动当中,疾驰到老营寨门之前。寨墙之上,十几个中空草扎火球点燃,用长杆挑起伸出来,将这十几名骑士映照得通透。寨墙之上,领班值守的正是一个貂帽都的小军官,他裹着斗篷,披着一身杂凑盔甲。按剑朝下呼喊:“大石林牙亲镇中军老营,何人冲撞?”

    寨墙之下,传来了一阵刻意压抑了声音的焦急呼喊:“左军大乱,董大郎突然出现夺军,汤将军重创,俺们不敌,抢了汤将军,押着甄六臣这厮前来回报…………董大郎领着左军来火并俺们了,快放俺们进去,回报于宣赞得知!”

    听到汤将军董大郎宣赞这几个名字,寨墙上人都变了脸色。几乎人人都从寨墙上探出身子来。就看见营寨壕沟之外,十几骑在那里团团乱转,每匹战马都毛片湿透,还多有血迹。马上骑士个个盔歪甲斜,死战得脱的模样。其间一条汉子被用绳子牢牢的捆在战马上面,火光下看得清清楚楚,正是甄六臣!还有一人,浑身血迹,身上甲叶残破,趴在马上,也被绳子捆在上面,头垂在马侧,生死不知。看那身形,似乎正是汤怀!

    每个人都大惊失色,那领班值守的貂帽都亲卫忙不迭的下令让手下赶紧去萧言处回报,回头又朝寨墙下人喝道:“诸位弟兄辛苦!不过你们也知道规矩,夜里营门不可轻启,萧宣赞不多时就能上寨墙来,有什么事情,就在营门外回禀罢…………得罪诸位,到了天明俺自然赔情!”

    底下人顿时就嚷出了声:“俺们自然知道规矩,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哪里谈得到让哥哥你赔情?只是汤将军实在撑不得了,一路颠簸过来,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再不救治,只怕就晚了!俺们你信不过,汤将军你却识得罢!”

    说着就有人跳下马来,解开捆在汤怀身上绳子,将他身子在马上扶起。灯火下看得分明,马上那人牙关紧闭,浓眉黑脸厚唇,昏迷当中仍然是一副木讷刚直的样子,却不正是汤怀?他衣甲之上满是血迹,也不知道实在伤在哪里,不过看这个模样,的确是有些熬不住的模样了!

    寨墙之上那貂帽都亲卫踟蹰,向下仔细望去,来骑十几人不少人都满身满脸的血,看不太清楚模样。其间几人倒是勉强识得,多是当日神武常胜军带出来的燕地出身之人。都是久在宣赞麾下效力的,能跟着余江先去将复辽军扶植起来,自然是信得过的。貂帽都亲卫出身的,却没分辨得出来。他心中倒是没有多少疑惑来人,甄六臣和汤怀俱在,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区区十几骑,就算是敌人,难道就能混下这足足有数百精骑的中军老营了?只是生怕干犯了军令。

    接着他又转念一想,自家顶头上司正是张显,汤怀和张显义结兄弟,这情分就不必说了。自己铁面无私,将汤怀拒在寨外。张显面上绝不会说什么,说不定还只有夸奖。但是汤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将来岂不是恶了上司!这种事情,总是能免则免…………变起突然,重将负伤而归,又没什么大风险。大家自从跟了萧宣赞,都是一起从万死里头杀出来的,稍稍从权变通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罢…………他在寨墙上大声下令:“都是自家兄弟,汤将军重伤,俺便担了这干系…………诸位兄弟也不要让俺难做…………只许两人,一人持甄六臣,一人照应汤将军。负着他们爬过壕沟来,俺开了寨门放这四人进去,其余诸位兄弟,说不得委屈了,在壕沟外面暂候一刻…………要是跟着过濠,俺就识不得人了!”

    说着他手一摆,身旁十几名手下已经张弓搭箭,对准了壕沟外的那十几骑。来人却一副没鸟耐烦的模样:“军中规矩,俺们还不知道?放汤将军和甄六臣入营,已经是替俺们担了干系,感激还来不及,岂能再给哥哥添麻烦?…………宣赞快点决断罢,董大郎来得猛恶,再不应对,宣赞大局,也许就要败坏!”

    应答声中,已经有两个看起来就身大力不亏的长大汉子已经翻身下马,从马上解下汤怀和甄六臣——甄六臣哪怕解下马了,仍然捆得如同一个粽子一般。两名长大汉子丢下手中兵刃,背负起两人,在众人援手下就跳下壕沟,朝里面那一侧攀爬上来。

    为了以示无他,其他十余名骑士已经策马纷纷后退,让开了几十步,还翻身跳下马来。

    那貂帽都亲卫终于放下心来,这帮兄弟如此识做。让他心里还隐隐有点愧疚。轻轻摆手下令,已然有手下将营门打开。他貂帽都亲卫跳下寨墙,带着几人出了营门,去接应在壕沟里面的两人,大家趴在壕沟边上,伸手下去,两双手搭了上来,大家一起使力,就将背负着甄六臣和汤怀的那两条长大汉子拉上来。

    火光之下,那貂帽都亲卫看见背着汤怀那汉子倒也罢了,不过有点眼生。此次加入复辽军中,是从常胜军各部当中分别抽调人而来,只要不是貂帽都出身的,识不得也不奇怪。

    那背负着董大郎的长大汉子,脸上却横七竖八的都是刀疤,更是涂满了鲜血,看起来好生猛恶。被那貂帽都亲卫拉上来,他还咧嘴朝着他一笑,这刀疤汉子笑起来浓黑双眉斜飞,竟然颇有一丝英气。

    这貂帽都亲卫顾不得寒暄,先去探汤怀鼻息,发现还有一口气,这颗心才稍稍的放平静一些,回头就朝着那疤脸汉子招呼。

    “…………直娘贼,怎么这打不杀的董大郎又钻出来了?左军到底如何?俺们那些貂帽都出身的兄弟,现在如何了?怎么就没逃出来几个?”

    营门也开了,这貂帽都亲卫就放下了心思,开始担忧起眼前局势。左军还有五十名自己一都出身的弟兄,这安危如何,也让人纠心!

    那疤脸汉子负紧甄六臣,满脸都是忧色,不知道是伤痛还是紧张,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沉声回答:“貂帽都岂是俺们比得了的?此次要不是貂帽都的哥哥们断后,俺们怎么能逃得出来?貂帽都出身,个顶个都是好汉!”

    这一句话说得这貂帽都亲卫眼睛都有点发热,伸手想接过他背上的甄六臣,开口劝慰:“就是俺在那里,也准定为诸位兄弟断后,貂帽都出来的,没有孬种!这番血仇,总得要将董大郎那厮大卸八块才报得干净!”

    还没等他接过甄六臣,就听见营寨之内,突然传来了张显的怒喝之声:“谁将营寨门打开了?快快闭上!如此险地,又有奇变,天大的事情也等到天亮再说话!”

    一众人顿时转头过去,就看见营寨里面数十火把照耀,簇拥着两人行来,张显居前,怒气冲冲的指着寨门大喝。而在张显身边,正是一个披甲英挺青年,此刻面沉如水,正是萧言!

    在萧言张显身边,已经有人抢上前要去关闭寨门。而在那貂帽都亲卫身边的疤面汉子突然一笑,伸手就抢过了那貂帽都亲卫腰间长刀!那貂帽都亲卫正将甄六臣接在手中,而甄六臣脸色阴郁已极,大喝一声,就已经震开了身上虚虚捆着的绳索,一把揽住这貂帽都亲卫的脑袋,喀喇一扭,那貂帽都亲卫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软软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