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耶律大石大举,一切都还是老种和萧言的布置…………天爷,这还是大宋的武臣么?诸将跋扈大胆若此,敢以燕地轻掷。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士大夫,要不就成他们的应声虫,要不就准备殉节。反正这差事就是办不下来
燕地突然乱生,让兴致勃勃而来的耿南仲和宇文虚中两人,顿时就失却了方寸,只有不住的催促老种速速遣出西军平乱,而老种却还是那些话,军心不振,现在又是四下都是乱生,不可让西军浪战。现下外面有萧宣赞在苦战,总能让大局暂时不至于糜烂,乱军总会渐渐合成大股,到时候犒赏到来,军心振奋,寻觅乱军大股决战,才可以一举荡平。现在这处处起火的模样,神仙也没有办法。只有萧宣赞这位大宋的孤臣孽子,才不计成败的在外围拼命死战,为燕京大军争取时间,俺们切不可辜负了萧宣赞两位使节虽然代天阅军,却没有节制西军的权力,除非汴梁那里,对现在燕云的指挥体系,有什么一个新的说法
言辞当中,老种还不乏暗示两人,就是他们到来几日做为,让军心士气更沮丧了不少。犒赏说随后就到,可是怎么也不见踪影。官位超迁封赏不要本钱,也不见两位使节颁下。代天抚慰全军抚慰出这么一个效果出来,当真是罕见得很。说不得此间事了,俺老种要和你们打打这场官司
其实这就有些冤枉耿南仲和宇文虚中了,犒赏一事。王黼那里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他使唤不动三司体系,要不然也不会为此次北伐另开门路募集军费了。现在全部用光,只有指望三司那里拿钱出来犒赏全军。王黼童贯当日拍胸脯向他们出头的清流一系保证,说什么也要让三司挤出钱来,实在不成就拿官家的大帽子压过去,他们先行,犒赏随后立刻追送。
耿南仲和宇文虚中于途还刻意放慢了脚步,却怎么也等不来犒赏。来到燕京城几日,还是两手空空。用屁股想也知道是王相公一党和老公相一党在这个事上僵住了,却要拿他们来顶缸
官位超迁封赏的确是不要本钱,但是大宋体制繁琐细密,早有一套规矩。现在首功是谁不知道,萧言如何处置没有一个说法。首功就难定下来,往下怎么依次封赏迁转?本以为燕云无事,总有让他们慢慢措手的余地,谁知道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变,就突然而生
变乱闹得越大,迁延越久。耿南仲就宇文虚中就会越倒霉。这个道理谁都知道。更有甚至说不定还会连累他们清流一系。想到这个两人就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天跑三次老种衙署,天使的颜面也顾不得了,却都是次次碰壁。情急之下,他们甚至将王禀都找了过来,王禀好歹还有三千兵马,先拿出去平乱,多少也是一个交代
~~~~~~~~~~~~~~~~~~~~~~~~~~~~~~~~~~~~~~~~~~~~~~~~~
“正臣正臣,你三千军马,可得用否?”
说话的正是耿南仲,此时此刻,他养气的功夫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两眼里面也都是血丝,死死的盯着王禀。耿南仲和宇文虚中两人之间,他的焦躁急切更是超过十倍。要知道,他可是代表着太子耿南仲半生心血,都在太子身上。要是他倒霉,牵连到太子声望,那也就只有以死谢罪了。往日里耿南仲气度雍容,可称士大夫楷模,这个时候却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是盯着匆匆应召赶来的王禀,眼睛一眨也不眨,期盼着能听到什么意外的好消息。
耿南仲和宇文虚中居停,正是当日萧言居所。萧言离去匆匆,手下人好容易将他整治出来的行辕也来不及搬干净。书房里头满满的都是得自燕地豪族手中的名人字画,这几日很是让耿南仲和宇文虚中赏玩了无数次。这个时候耿南仲急切,宇文虚中还掌得住一些,没有去逼视王禀,反而负手欣赏起墙上字画,也不知道他看进去了多少。
王禀诚心正意,恭恭谨谨的立在下首,沉吟半晌,最后迎着耿南仲殷切的目光缓缓摇头:“耿大人,却是为难。俺三千军马,只是领护送两位大人之责。军中无有军资积储,除了随身仪仗兵刃,无论弓弩箭矢扎营器具各般器物消耗,都是一概欠奉…………而且这三千人马是拼凑起来的,连领兵指挥使,各营中十将使臣都凑不齐全,兵不识将,将不知兵,如何能战?”
耿南仲面色一沉,摆手道:“军资器物不用你担心,某自然会为你讨来,补充齐备了这些,你这支军马可出战否?”
王禀细细的思索了一阵,最后还是为难的摇了摇头:“一军出外野战,非是轻易。三千战卒,结阵厮杀,就得长久操练。配合这三千战卒,更要有多少久在军中配合如意不入队之长夫跟役配合,军资易备,人从何处得之?更不用说这三千战卒,远非齐备,一军野战,应有哨探,坐营,橹手,杀手,射士,无不是辛苦养育而成的…………俺这三千人马,完全是拼凑起来,耿大人,不是随便拉起三千个人出来,就能出征野战,迎击十倍于我之乱军的”
耿南仲一下站了起来,强忍怒气,沉声喝道:“王正臣,你也要学老种与萧言跋扈自专的那一套么?身为武臣,这是取死之道”
王禀苦笑行礼下去:“耿大人,某实在不是推却。实在是不能战。大丈夫死则死耳,不直什么。但是这三千散乱之卒拉出去,要是陷于乱军阵中。大宋军马败绩,更是助长乱军气焰,得知此事之后各地蜂拥应和之辈更多,到时候就真的是不可收拾了”
耿南仲重重一拍书桌,震得桌上器物丁李当啷的乱跳,戟指王禀,正想大骂出口。宇文虚中却在此刻转身过来,朝着耿南仲摇头:“希道兄,正臣说的是持平道理,强迫正臣出战,是生祸之道,此间局势极劣,已经经不起再生变故了…………正臣,你去罢,某与希道兄细细商议,总有个法子拿出来。”
得宇文虚中一言,王禀哪里还敢在这里顶缸,忙不迭的行礼退下。走到书房之外才长嘘一口气,向檀州方向望望:“萧言萧言,要是这都是你的安排盘算,这也未免太过厉害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怎么老种也肯全心全意,配合与你?这世道,难道真要变了?”
~~~~~~~~~~~~~~~~~~~~~~~~~~~~~~~~~~~~~~~~~~~~~~
书房当中,耿南仲颓然坐下。刚才对着王禀的怒气,不知道朝谁发泄才是好,也只有自己咽下。这个时候只觉得连自己头也支撑不住,只好用手撑着太阳穴,斜斜靠在书桌之上。一个字也不想说。
宇文虚中淡淡一笑,拍拍耿南仲肩膀:“希道兄,你进士出身,当的就是清贵官儿,一次外放也没有,现在更是在太子身边养望,这些棘手事情,经历过一次就好上许多,倒不用这般,天下事情,总是有法子可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