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其实是刻意出来这么迟的,就是要给人一钟自己已经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只有小哑巴知道,这几天晚上,萧言都是瞪着眼睛睡不着觉!不过看到眼前人尽数折服在他王八之气下面,萧言也淡淡一笑,表示满意。只要有人怕自己就好。
他也不曾到自己座前坐下,就在堂中诸人之间缓缓踱步,半晌之后才笑着开口:“尽站着做什么?且坐下就是当日我在檀州孤军一支,缺粮少马,要不是大家伙儿最先支持我萧某人,怎么有我萧言今日?刚才实在是有些事情耽搁了,才慢来一刻,大家多多包涵罢!”
他开口说话,人人抬头。当日和萧言搭过话的自觉得亲厚一些,陪笑搭腔:“俺们直什么?等下去也死不了,萧宣赞虎视幽燕,多少大事情要忙,俺们累着萧宣赞拨冗一会,还觉得生受,真不知道怎生回报萧宣赞才好!”
萧言一笑,也不开口,让那些人都不知道这记马屁拍着没有。萧言摆手示意,让他们各自落座,等人都坐下扬着脸看他。萧言才笑道:“说是大事情倒也没错…………还不是为座中诸位在考虑打算!各位,这一场协助萧某人复燕大功,只怕没法酬答诸位了!”
一句话说出来,举座皆惊。人人都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有的人心眼重的,还以为萧言要卸磨杀驴,摆下鸿门宴要在这里将他们都收拾了,将他们家当都吞下来。到了燕京也有一两天,谁不知道多少燕京高门大族的家当到了萧言手里?进萧言节堂,自然是要解兵刃的,这些人跪坐在那里,忍不住就悄悄握住了眼前几案之脚,到时候抄起来也能应付三两下。
不过节堂当中静悄悄的,并没有多少刀斧手随着萧言这一句话冲出来。只能看见节堂外面萧言寥寥几名亲卫在缓缓踱步。
萧言看着诸人反应,脸上笑意并没有消减多少,只是渐渐的冰冷下来,淡淡道:“也没什么相干,大宋和大辽是一般的。时值如此末世,大辽的大石林牙和萧大王还斗得不可开交,大宋朝堂当中有些争斗,有什么稀奇的?只是恐怕要牵连到大家的身家地位,萧某人不得不在这里先知会大家一声,到时候事到临头,也有个预备。”
虽然卸了鸿门宴的担忧,可是没了功名富贵又何尝是小事了?大家都巴巴的盼着或者保家或者出身,其实心中无不对从姓耶律的皇帝换成姓找的皇帝而忐忑。灭国之后,旧家族豪强一朝覆灭的还在少数了?好容易有萧言这么一个大家出身一样的可以做为泰山之靠,怎么转瞬间就变成这般模样?
有的镇静一些的就缓缓开口:“萧宣赞,俺们虽然是在旧辽治下,可是大宋北伐,俺们破家应援,现在怎生就一下翻了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请萧宣赞细细与俺们分说,也好让俺们心服!”
有的人已经掀臂大叫:“死了也不心服!俺们积攒这点家当容易么?乱世里头拿命拼出来的,萧宣赞战女真,克燕京,俺就拿出来一百五十精壮汉子,两百匹马,一百石粮草!现在说没功就没功了?现在吞没俺们功绩,将来来人,就要吞没俺们家当!谁让俺们是前辽之人,收拾了俺们也不直什么!”
萧言脸上皱眉,心里却在欣喜,看着那掀臂大叫的粗莽汉子。心里嘀咕:“这么知情识趣?老子还想曲曲折折的说出来吓吓你们,谁知道你们可都不糊涂!这牵扯到利益的东西果然就是最要紧的东西,谁也撒手不得!”
节堂之内,扰攘之声响成一团。正如萧言所料,现在这些前辽来归,又在复燕战事当中因为萧言立下了一些功劳,现在更搭了不少家当在神武常胜军当中的燕地豪强。正是心中最忐忑的人物。要是当初死心塌地跟着耶律大石和萧言走的燕地家族,这个时候也就认命等着破家,难道还能逃到女真哪里去?他们是又想在新朝出头又担心乱世中好容易保全下来的家当,和萧言出身一般,正是利益和萧言捆得最紧的一个团体!
对老种的西军,萧言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猜不透老种到底要打什么主意。最指望得上的,还是自家手中实力更雄厚一些!
张显已经趋前一步:“宣赞在此,如此喧哗,成何体统?但请宣赞说话,宣赞还能负了你们不成?”
张显这小白脸一声喝斥,震得节堂当中嗡嗡作响。当下人人住口,目光都朝萧言转了过来。这个时候萧言就是他们的指望,要是大宋朝堂之争,连萧言这等立下大功的人都成了牺牲品,那他们各自也就认命罢了。要是萧言站得住脚,那他们在萧言的羽翼之下,也就站得住脚!
萧言立在那里,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群情激愤如此,他却冷静得仿佛一点事情都没有一般。看着萧言如此沉得住气,大家心里又多了几分指望,看着萧言目光热切,就等着他开口。
其实萧言这个时候肚子里面正在嘀咕:“他**的,老子为大宋打生打死,现在最靠得住的还是这帮前辽豪强!唉,当初老子怎么不聪明一点,非要给自己安一个南归降臣的身份?”
心里面腹诽,面上倒是撑住那副云淡风清的模样。看着诸人笑道:“你们也都是乱世里头见过血的汉子了,直这么不堪!老子顶在你们最前面,都不怕什么,看你们慌成这般模样!看看裤子里面,那两颗蛋还他**的在不在?”
他刻意说两句粗口想舒缓一下气氛,底下人却心情紧张,连凑趣的笑声也无。萧言撇撇嘴,缓缓踱了几步:“…………也不用瞒你们,复燕这场功绩太大。我得了,别人就无分。还要追究连场惨败的责任,说不定就得倒台。要紧如此,不收拾我萧言他们是不死心的………汴梁已经来人,要夺我军权,遣散神武常胜军,将老子连场血战之功,一笔抹煞!说不定还给老子安上一个什么样的罪名,砍了脑袋了事!反正我们都是前辽旧臣的身份,又不是大宋的士大夫,丢了身家性命,值他**的什么!我站不住,大家现在算是在燕地有身家的人,来了一批宋臣,你们这些跟着我倒霉的人物,这身家还能保得住么?辛辛苦苦打下来燕云之地,不捞着足够好处,他们凭什么用十万军,几千万贯军资来打燕云?就算军马钱粮是赵官家的,他们筹集转运也算是吃了辛苦,再没有白忙一场的道理!”
节堂当中,人人脸色苍白。萧言这几句话,说到了他们最担心的地方!改朝换代之际,前朝旧家族豪强,在兵火之间破家者不知凡几。这也就是他们为什么要拼命支撑萧言做为他们的代表的原因之所在!
难道就这样束手以待?
萧言看看他们模样,笑骂一句:“他**的,老子白手起家。家族已经死了一个精光,就剩下一个小丫鬟。现在这些都是拣来的,都不甘心丢掉。你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还想着等死不成?实话告诉你们一句,既然所谓朝争,自然是有旗鼓相当的对手,不然怎么争得起来?自古天下,就是以力为尊,现在燕云之地还在我们手里,还有这么多兵马,怕个什么?自家本钱厚了,还怕人家动手脚?瞧你们这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