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破城!”
甄五臣厉吼一声,一把扯掉身上残破的锦袍,露出粗大身子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振臂大呼:“直娘贼,是汉子的跟着老子去将奚狗打出去!要死也填在城门口!”
郭药师却狠狠的扯住了他,他铁青的脸色也渐渐平复下来,满是风霜的脸上有着一丝苦涩,只是苦笑着丢下手中断矛:“五臣,来不及了。”
“来得及!俺们厮杀汉子,命还有一条!”甄五臣只是红着眼睛顶了回去。郭药师却只是扯着暴跳如雷的他不放手。
“都管,那俺们就回头过去,怎么也要杀了萧干和那个直娘贼的董家狗崽子!”
郭药师冷冷一笑,四顾一下,看着这满城的血腥和烟火,大声下令:“走!从西面出去!那里还有俺们的营寨接应,还有俺备下的马!俺们去易州!”
甄五臣愣了一下,顿时就大吼出声:“俺不甘心!直娘贼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涿州就不是俺们的了?还有那么多的好弟兄!六臣还在衙署里头!”
郭药师拍拍他肩膀:“你去接六臣,我在西门外集结骑军,准备给大家伙儿断后…………五臣,你要活着出来,阿蓉可是最喜欢你这个叔叔!”
~~~~~~~~~~~~~~~~~~~~~~~~~~~~~~~~~~~~~~~~~~~~~~~~~~~~~~~~~~~~大队大队的契丹奚人骑兵,踏过涿州城的街道,只是朝都管衙署涌去。
城中烟火,已经越来越大。涿州街道,也都是土路,到处横着的尸首流出的鲜血,将道路变成了血色的泥泞,马蹄每一起落,翻起的都是紫黑的颜色。
城中仍然是一片喧嚣动乱,可是这些骑兵却不管不顾,只是朝着都管衙署涌去,迎面撞上的不管是郭药师的士卒,还是郭大郎的叛兵,甚或是百姓,都毫不留情的一概砍倒。不肯稍稍滞留一下,冲在最前面的将领还满脸大汗,只是不住催促手下快些!
郭药师的心腹,大多已经夺路而逃,向西门溃散。厮杀混乱,在那里更惨烈的爆发出来,南门这一侧,抵抗已经接近尾声,到处都是跪地乞降的常胜军士卒。
转瞬之间,这大队骑兵就已经接近了郭药师坐镇了一年的都管衙署。这衙署还依稀完整,几处小小火头,也被扑灭,只是冒着缕缕青烟,衙署内外,密密麻麻的都是死状各色各样的尸首,残兵断剑,抛洒得到处都是。这大队骑兵一到了都管衙署外头,就都滚鞍下马,拔刀持矛,只是朝衙署里头涌去。每个人脸上都是一脸惶急。
才入大门,就看见七八个浑身是血的侍卫拱卫着萧干,周围同样全是尸首,还有十几个跪着的常胜军将佐。萧干微笑着坐在那里,郭大郎侍立在他身后。萧干脸上,只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他身上,也满满的都是呈喷射状的血迹,可以想见,这位辽国重臣,四军大王刚才经历了怎样一场险境!
带队的书名契丹奚人军官抢前几步,轰隆拜倒,身后骑士,黑压压的顿时跪成一片:“大王,此等犯险之事,属下恭求大王,不能再来一次了!”
萧干微微一笑起身,看看郭大郎:“有董都管在内护持某,某安若泰山,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摆摆手笑道:“男儿大丈夫,又是这么个世道,难道要象女人似的?那还不如趁早自己抹了脖子,那就平安了!要是某不来这一出,这涿州城得打多久?南人打硬仗不成,拣便宜可有一手!”
看着萧干气定神闲的模样,谁也想不到他居然以如此身份,以自己为饵,来了这么一手抢下了涿州城!他麾下亲信奚人军官不用说,对自己大王信服到了骨子里头。就连契丹军官,也无不人人心折。对宋人那场战事,萧干只是藏在幕后,一切风头都让给耶律大石,徇徇如一庸人,再加上他满脸苦相的卖相比起耶律大石的豪迈英武更是天差地远。但是此次锋芒一现,却同样惊人!
大辽虽然风雨飘摇,但是尚有大石林牙和萧大王在,未尝没有起死回生的机会!
所有人这一刻都心悦诚服的以首顿地:“愿为大王效死!”
萧干还是微笑着摆手:“都起来罢!郭药师如何了?是不是朝西面退去了?”
一个将领起身恭谨回话:“大王所言正是,郭药师搜罗残部,已经朝西门外溃出,那里这帮丧家之犬还有一个营寨依托,郭药师亲领骑兵,给他们断后,只是朝西面逃,俺们已经遣了人马去追…………”
萧干一笑:“郭药师对他心腹老弟兄,还当真是有情有义!”
他转向郭大郎——现在应该叫做董大郎了,微笑道:“董都管,某这就去追郭药师,总要剿灭了他才能安心,涿州正如前言,留给董都管镇守了…………这一场变乱,摧折得可不算轻!董都管好好收拾罢,某还指望涿州能继续为我大辽燕京屏障呢!”
董大郎脸上神色不动,只是躬身:“大王,属下愿随大王一同追剿郭药师!涿州就留给属下叔辈赵将军镇守,收拾余烬,整理城防…………此正是男儿有为之时,属下怎肯安于涿州一地?自当追随大王,扶保这大辽江山!”
萧干哈哈大笑:“也罢!走,随某去看看,郭药师这英雄末路,到底是何等模样!”
~~~~~~~~~~~~~~~~~~~~~~~~~~~~~~~~~~~~~~~~~~~~~~~~~~~~~~~“都管,快走!”
甄五臣只是在旁瞋目大喝。
而郭药师回过头来,同样厉声大喝:“还不能走!”
百余名常胜军骑士,正在西门之外,反覆冲杀。将越过吊桥涌来的契丹奚人骑兵,死死的堵住。上一次冲杀,不仅杀退了辽人追兵,还将吊桥斩断,掀下了护城河!
见事情已经不可为,郭药师决断极快,只是搜拢士卒,直朝西门撞来,一路浴血,身边人也越滚越多。西门不是萧干所部扑城重点,叛兵骚扰也轻,郭药师他们,硬生生的撞开了一条血路。从西门出城,直抵西门外的营寨。
这里营寨也早就乱作一团,还散了不少士卒。郭药师一来,就已经镇住场面,分派身边将佐领队,辎重一概抛弃,带着士卒朝易州分途而撤,出了涿州西面不远,就是绵延山地。只要散进去,萧干他们的骑兵再多也难追,只要到易州会合,那里还有二千兵在,足能坚持一气,苦撑待变。
而西门营寨,本来就负责着和易州的交通联络,郭药师麾下骑兵,也多数在这里。分派完手下任务之后,郭药师就带领这几百骑兵,也是常胜军的菁华,亲身在这里断后,掩护自己士卒溃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