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让人摆桌案、笔墨纸砚。
桌案要长,纸张也要长、大!
众人问:“你想做什么?”
方制道:“兄台请安心静观。”
言下之意,年轻人这样急躁是不行的!
那兄台气得对王琨道:“王兄就给他!且看他能如何!”
他原本以为自己做定了王家女婿,若没有方制的话。
抱他这样想法的书生不在少数。
所以他们看方制,那就是仇人,且是夺妻之仇。
王琨无法,只得按方制要求,抬了两张大书桌来,拼在王瑛绣阁院中;又摆上笔墨纸砚,大幅生宣纸,道:“请——”
方制上前,把衣袖挽了挽。
方初见了,道:“我来。”
亲自上前为弟弟卷起大红礼服的衣袖,不使它拖下来影响手腕运力,又没有卷得皱巴巴影响他仪表。
众人见他们兄弟如此情深,都羡慕。
挽好后,方制开始动笔作画。
才画了一个点,马上有人质疑,说今日要他作诗文,不是作画。
方制很干脆道:“在下不擅做诗文,擅作画。”
那人一听正中下怀,坚持道:“那不行!今天定要作诗文。”
方制笑道:“行不行,不是兄台说了算,还要看王姑娘的意思。在下是来娶王姑娘的,可不是娶兄台。”
众人轰然大笑,那人红了脸。
王琨等人刚要反驳,方制抢道:“等在下画完了,若你们当中有人能在同等时间内画得比在下更好,在下便认输。先说好,比我年纪大的不算,成亲过的不算,在下安心学画才几年工夫呢。”
方初也向众人笑道:“在下这个弟弟,小时候不成器,不大爱读书的,比不得各位,十年寒窗苦读,胸中自有丘壑。”
在外,方家兄弟自然抱成团。
当下方利也对周围笑道:“大伙儿是不是不大服气?说老实话,小弟第一个不服气。可是没办法,他画的就是好。唉,认命吧!”
众人被方家兄弟说得集体收声。
方制以前纨绔,才学几年画就这等成就,他们谁不是十年寒窗苦读,若是不敢接下方制比画的挑战,又有什么资格要方制作诗文?诗文是他们擅长的,而绘画却是方制擅长的。
方利那句“认命吧”,更是隐含讥讽。
今日便是闹上天,难道王姑娘还能改嫁他人?
方制见挤兑得众人不敢出声了,才洋洋得意地开始画。
他今日是有备而来,早已胸有成竹了。
在幽篁馆住的这段日子,和幽篁馆上下人都混熟了,有次他听小豆子在众人面前吹:大爷和织女成亲后在清园又办了一场世间少有的婚礼——鹊桥会。在清园的廊桥上,许多的鸽子飞舞,许多的彩灯,大爷和织女在桥上相会,他们在水上划船舞龙灯庆贺,就跟传说中的鹊桥相会一样,别提多美了,那时他就心生向往。
今日,他就要画一幅《鹊桥仙》。
心里揣着对王瑛的火热期盼,激情涌动。
他一摆开架势,那个气质就变了,桃花眼专注笔下,睫毛如盖,遮住眼中的风情;玉手挥洒自如,有不可描摹的优雅。
众人便收起轻视之心,且看他画什么。
千万只喜鹊飞向空中,凝聚成一座鹊桥。
远处是密密麻麻的黑点,近处则展翅盘旋。
一身着大红喜服的少年踏着鹊桥向前走去,随着他脚步移动,脚下的桥面也不断向前延伸,如同步步生莲一样;对面,一凤冠霞帔的美人正期盼地等他……
这美人与王瑛已经神似,尤其是眼神。
他首次画洛神,眼神极似清哑;在王家应选时,洛神的眼睛做了朦胧处理;这次不一样了,他请巧儿绘了王瑛的画像给他看,心中对王瑛终于有了具体的印象,所以得心应手。
这并非说方制对清哑有龌龊心思,只因他见过的女子中,等闲人都不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更不会让他在作画时情不自禁落于笔端,清哑是头一个让他印象深刻的女子,王瑛则是他梦中的洛神。
方制几乎是一气呵成将画完成。
画成,又换毛笔,挥毫写下一行字: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方初纵览全画,心头剧震,瞬间回到清园,回到那个瑰丽如梦的夜晚,站在廊桥上,那是他和清哑的天上人间!
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王瑛会选方制。
他微微一笑,抬眼扫视人群:方制才画时,还有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现在画完了,反倒无人出声了,更不要说接受方制挑战,在同样时间内也画一幅,这画方制只用了半个时辰。
他相信,在场肯定有善画之人。
可是,依然无人敢迎战方制。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敢保证画出这样的意境。
内行一点的,都能看出这画蕴含的意境和充沛情感,且方制是一气呵成、毫无凝滞地完成的,手法娴熟,可见他的功底;他的字也写得飘逸俊雅,隐含风骨,如同他人一样。
画画同写诗作文一样,也需要灵感的。
现场无一人敢迎战,并非画功不够,而是他们比不上方制占据优势——方制今天成亲,精神和情感都处于一个男人的巅峰状态,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谁能比得了他?
王琨看着意气风发的方制,头次感觉这妹婿好像也没那么差,假以年月,他的画恐怕千金难求。嗯,回头让他给自己画几幅收藏。
这大幅的鹊桥仙被送进王瑛绣房,很快门便开了。
仿佛为了配合方制所画,一幅幅大红地毡从绣房延伸出来,搭成了一条红色的鹊桥,仙乐渺渺,新人在数个侍女簇拥下缓缓步出。
方制立即迎上去,脸上的笑灿如朝霞。
……
新人上轿了,王家还在评价方制的画。
睿明王妃也看见了这幅画。
凡有些财势地位的男人,大多三妻四妾,见多了就习惯了;若这中间出了一个情种,便让人不平衡,深恨老天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