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哥儿先规矩叫一声“爹”,然后扑到方初身上嚷“热闹!”
方初扶着他身子喝道:“好好的,别没个正形!”一面嫌弃地对清哑道:“长大了没有小时讨人喜,整天跟个猴子一样。”嘴里这样责怪,又唯恐拘束了儿子天性,那也不是他所乐见的,因捧着适哥儿小脸摩挲,又凑近闻见一股酒气,怀疑地问:“你喝酒了?”
适哥儿感受到父亲宠溺,扭头躲开,笑道:“喝了三杯红酒。”
方初气道:“你才多大,就喝酒了?”
适哥儿仰头道:“蔡扬哥哥请喝的。我是织女儿子,母亲海量,我要不会喝,多丢人!”
方初道:“这么说,你是为了你娘了!”
清哑笑看着他父子闹,闹了一会,就令巧儿将今日在蔡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方初,问他有何看法。
方初冷笑道:“她们是痴心妄想玄武王爵位了。”
遂将内中利害关系分析给她们听。
清哑和巧儿听后都吃惊极了。
斗争,无处不在!
方初却看着巧儿问:“你的貔貅是从哪来的?”
巧儿无法隐瞒,只得道:“严暮阳送的。”
方初挑眉。
巧儿红了脸,嘟囔道:“是小时候送的。没别的意思。”
方初微笑道:“我没说他有别的意思。”
这一解释,反有欲盖弥彰的味道,巧儿更窘了,又想起今天严暮阳对王瑛的态度,气鼓鼓道:“他当时还送了勤哥哥和俭儿东西,这个是顺带送我的。哼,要是好的他能送我?弄丢了也不会送我!”
方初心想,严家长孙从小佩戴的东西能不好?
他以为巧儿害羞,便不再追问。
正要说其他,人回严公子来了。
巧儿听了,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清哑有些弄不懂巧儿心思,但想他们如今大了,避开也好,于是不去管她,方初却觉得有些奇怪。
严暮阳和方利进来,没见到巧儿。
当着清哑,他再不肯隐瞒,拼着让巧儿怪罪,也要说出真情。他道:“郭姑姑,巧儿的貔貅是我送的。那年郭三叔成亲的时候,我送郭勤、郭俭和巧儿一人一样东西。”
方利吃惊过后,一脸嘲笑地看着他。
严暮阳哪顾得上他,只顾看清哑反应。
清哑点头道:“我知道。”
严暮阳怔住,“郭姑姑知道?”
清哑道:“是。巧儿那天晚上就给我瞧了。”
严暮阳脸红了,双眼水润,期盼地瞧着清哑。
清哑不知他何意,便道:“小孩子送礼物,这也平常。”
就是说,她没多想,也不怕别人说。
严暮阳挫败极了,求救地看向方初。
方初置之不理,那眼神很明确,“你自己努力!”
次日,方初进宫觐见,将拟好的赈灾计划呈给顺昌帝。
顺昌帝在御书房接见了他,林世子也在。
顺昌帝看了方初的计划,久久不语。
方初便一直跪在下面。
林世子有些担忧地看看方初,又看向皇上,觉得皇上并没有发怒迹象,怎不叫方初起身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顺昌帝才抬头。
他拍了拍案上的赈灾计划,对方初道:“你用心了。是因为从朕这弄了五十万两银子,心里不过意,才特意立功补偿吗?”
方初低头回道:“不是。皇上忘了,小人曾经卖身给皇上。是皇上宽容,把卖身契还给了小人,但皇上的恩情小人不敢忘。皇上但有差遣,小人随时愿意为皇上分忧。”
顺昌帝听得一怔,和林世子对视了一眼。
仿佛刚想起往事,他笑道:“这事你还记着啊。”
方初回道:“小人怎能忘记呢。”
顺昌帝挥手道:“起来吧。”
方初这才起身,站在下面。
顺昌帝心情莫名地好起来,从御案后走下来,随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了,又示意方初和林世子也坐,又让太监把那赈灾计划拿来,一项一项地问方初,和林世子仔细讨论、商榷。
不知不觉就到晌午,顺昌帝和林世子商量道:“咱们今儿不在宫里吃,咱们出去吃。叫方初请客。就去如意楼。他才得了五十多万两银子,咱们一定要去吃他一顿,朕心里才能好过些。”
林世子忍笑道:“微臣愿陪皇上。”
方初有些尴尬道:“能请到皇上,那是小人的荣幸。”
一句话提醒了顺昌帝,他急忙改口道:“朕想起来了,不去如意楼了,去幽篁馆,要郭织女亲自下厨做给咱们吃。”
方初一呆,跟着就道:“小人……领命!”
顺昌帝笑吟吟摆手道:“领命?不,今日咱们不论君臣,只论其他。方初,你意外得了这么一笔银子,朕又曾帮过你和郭织女,你说,朕就算不用身份命令你,你们夫妇该不该请朕去家里吃一顿?”
他说得理直气壮,却不是用身份威压。
方初心一震,急忙道:“确实应该。”
顺昌帝高兴极了,轻拍茶几道:“走!”
君臣遂换了便服,跟着方初来到幽篁馆。
清哑听说了皇帝的要求,一点没有抵触,不冲皇帝在妖孽案中对她的帮助,就冲他事后将卖身契还给方初,清哑就感激他。
她亲自下厨,连丫鬟也没用,要巧儿帮着打下手,姑侄两个用心做了一顿家常饭菜请顺昌帝和林世子。
顺昌帝感受到清哑是诚心实意请他,而不是恭敬的款待,心情很好。这区分很微妙,他身为帝王,人人对他恭敬;可是这种打心底的感激却是他很少能感受到。
他猜到清哑大概知道了他将卖身契还给方初的事。
他不禁得意:强权压人容易,得人心难,当年他决定是对的。
次日九月二十,太后寿辰。
早朝时,顺昌帝在乾元殿宣布了方初的赈灾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