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忙着,沈寒冰来了,大模大样在婉儿身边一坐,婉儿忙体贴地将盼弟的碗筷挪过来,“爹,这是娘的饭。你先吃。”
又对盼弟道:“娘,叫她们再拿碗来。”
沈寒冰满意地摸摸女儿的小圆髻,夸道:“我家婉儿真孝心,又懂事,真是爹的好闺女。”还凑近她小脸亲了一下。
婉儿心花怒放,霎时觉得阳光灿烂。
当然,阳光在外面呢。
盼弟怒视他道:“没煮你的饭。你吃了,她们吃什么?”
沈寒冰漫不经心道:“那就叫她们再煮。”
一面埋头吃起来。
他没来之前,婉儿是由盼弟伺候着吃。
他来之后,婉儿主动帮他夹菜,夹不稳,掉得满桌都是。
夹一次,沈寒冰赞一次女儿孝顺。
婉儿夹得更欢畅了,桌上一片狼藉。
盼弟叫道:“婉儿,别搛了!都掉了!他自己没长手吗?”
沈寒冰抬头,看一眼横眉立目的小村姑,觉得这炸毛模样蛮可爱,胃口更好了,大冬天的,他硬是吃得满头大汗。
吃完,父女俩换张桌子坐。
沈寒冰抱着婉儿,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磕牙。
婉儿体贴父亲,对清哑求道:“娘,我要喝茶。”
其实是她爹,饭后必定要喝茶的。
她软软糯糯的声音,让人不忍拒绝。
盼弟只好命人上茶。
沈寒冰喝着茶,和女儿享受愉快的饭后时光。
女儿的后娘这时才有空吃饭。
盼弟一面吃,一面瞅着那对父女气闷,又纳闷:什么时候他们这样亲近了?那活土匪以前从来不管女儿的,现在居然这样。
她不知道,自从她骂了沈寒冰不配做爹后,他便一改往日脾气,待婉儿十分亲近,每天都抽空陪她,还给她买吃的玩的穿的,哪怕家里并不缺这些,买回来也是撂在那落灰,他也乐此不疲。
他买的高兴,婉儿收的开心。
沈寒冰眼见盼弟吃好了,站起身对婉儿道:“婉儿,爹去忙了。你跟着娘,要听话,别惹事。”
婉儿乖乖道:“爹放心。爹慢走。”
沈寒冰刚要走,盼弟扔下碗筷,几步冲到他面前,掐着小腰拦住他,愤怒道:“沈寒冰,你还不把女儿带走,你想干什么?”
沈寒冰停步,若不停下,他怕盼弟会跟他撕扯扭打,并破口大骂他,他相信她能干得出来这样事,之前在沈家她就是这么干的。
他俯视着她——主要是他太高了——闲闲地提醒道:“你小声些。在家跟我闹就罢了,这里可是伊人坊,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若让人瞧见你这副泼辣架势,还有人敢来做衣裳吗?”
盼弟听了气得不得了,什么叫“在家跟我闹就罢了”,说的她和他好像是一家人似的,叫人听了怎么想。
不过,她也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放下掐腰的手。
伊人坊来往都是富贵人,她还真不敢像在沈家那般放肆,不然的话,那些人嫌她粗俗,都不来做衣裳了,这块招牌可就砸在她手上了。
她便压低声音道:“把婉儿带走!”
沈寒冰上下打量她,眼神深邃,又凑近她耳边道:“你是她娘,你不管她,谁管她?我那边还有事忙,你就辛苦些。”
他的唇触及她的耳垂,热气喷入她耳中。
盼弟受惊,猛然往倒后一退。
他冲她挑眉一笑,然后龙行虎步,极有气势地走了!
盼弟望着那魁伟的背影,气得跺脚,又没办法。
她咬牙想,就不信沈寒冰真不管女儿,便命人不要理会婉儿。
婉儿先还记着父亲嘱托,一直跟着盼弟。盼弟嘴上撵她,一面又不放心她,她越觉得有趣;后来盼弟忙得团团转,根本无暇理会她,她便忘了父亲嘱托了,也没心思跟盼弟较劲了。
她孤零零一人在伊人坊内到处晃荡。
盼弟强迫自己专注手头事务,不去理会她。
婉儿百无聊赖之下,跑出了伊人坊。
对面兰桂坊酒楼,沈寒冰和沈怀玉坐在二楼靠窗的雅间内喝酒,并关注街对过伊人坊的动静。
沈怀玉见婉儿跑出来了,吓一跳,忙道:“三叔,婉儿妹妹出来了。”
沈寒冰回头吩咐道:“吩咐他们,只要姐儿没危险,便不许露面,随她去哪儿干什么。”他要和盼弟比拼耐心。
身后一人回道:“是!”然后迅速去了。
沈寒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两眼鹰一样盯着街对面。
沈怀玉瞅着他笑道:“没想到三叔这样的男子,也有对女人用心思的一天。只是婉儿妹妹那么小,万一有个闪失……”
沈寒冰不在意道:“你小婶婶待会就来了。”
心里又想道:“想娶好媳妇,不用心怎么成。瞧瞧方初,连手都剁了半只呢。我才吞了一盒蚯蚓,比他幸运多了。”
沈怀玉将信将疑道:“真的?”
他很怀疑,郭盼弟能有这份细心?
只怕都忘了婉儿,只顾帮人量衣裳去了。
盼弟确实忘了婉儿,等她想起来,四处找不见。
她心一沉,忙将手头事交代了,带着两个丫头去找。
一找找到楼下,问门口值守的人,说婉儿出去了。
盼弟大惊失色,冲到街上,果然看见婉儿正在街那头东张西望呢,已经跑出好远了,她也不顾形象了,把裙子一拎,撒腿追过去。
到近前,见一个挽着篮子的妇人弯腰问婉儿话,她粗暴将人推开,嚷道:“你想干什么?想拐小孩子,你几个胆子!”
那妇人生气道:“我见她一个人,我问她娘怎没跟着。我是好心!你怎么说话呢?自己的孩子自己不当心,还有脸说人!……”
盼弟不理她絮叨,先攥住婉儿手腕,然后朝前后左右打量。
寒冬的街面上,稀稀朗朗几个人来往,哪有什么健壮汉子暗中护卫,倒有几个行迹可疑的泼皮无赖打量婉儿,看见她忙把目光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