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初到北岸,崔嵋接住,再次道歉。
方初淡淡道:“崔举人不必如此。在下说过,在下和郭姑娘做事重在本心,世人如何评说,那也由得他。”
崔嵋笑道:“虽如此说,到底是在下浅薄了,当致歉!”
方瀚海道:“郭织女刚烈清白,敢堂堂正正向朝廷请赐牌坊,就不怕天下人评说,方显她光明磊落。崔举人自然也能说上一二。倘若织女藏头缩尾,不许他人妄言,岂不是心怀鬼胎!”
崔嵋嘴上道:“那是,那是。”
心下却想道:“上午才在茶楼威胁众人,现在又说得这般大气!”
方瀚海似瞧出他心思一般,冷笑道:“虽说郭织女不怕任何人评论,却也不能任人恣意污蔑。似余辅等人在市井中恶意中伤郭织女,岂是读书人所为?而崔举人当着诸葛大人和县尊大人和诸位的面提出看法,堂堂正正,大家有问有答,才是辩驳的意思,不会让人怀疑心怀叵测。”
崔嵋干笑两声,道:“方老爷说的是。”
郭守业见他那样,还想说两句丧谤话出气,被方瀚海拉住了。
方瀚海道:“走,咱们去那边和大人说话。”
蔡铭也忙过来打哈哈,方将这一节混了过去。
因将崔嵋拉到廊外阴影处,皱眉道:“你今日所言,确有些出乎人意料。早也没听见你有这层意思?”
早知他这想法,他也不带崔嵋来了。
崔嵋赔笑道:“不过替郭织女有些不平罢了。才多嘴说了两句。蔡贤弟原谅愚兄唐突。”
蔡铭似笑非笑道:“是吗?我怎么没觉得你是为郭织女不平,到像是为别人鸣不平似的。”
崔嵋忙笑着挽住他,道:“贤弟。若非愚兄这一唐突,你等怎能听见这无上妙曲?还是两人联弹。这可是旷古未闻的奇事。”
蔡铭道:“这说得倒是。你还有功了!”
崔嵋呵呵笑道:“不敢居功,但求贤弟别怪我就是了。”
说罢,两人重新进了大花厅。
方初正向诸葛鸿躬身道:“谢大人为郭妹妹费心!”
诸葛鸿急忙扶起他,感叹道:“郭织女如此大义,本官做些小事,是应当的。你们这一对人。真感人至深哪!本官今日算见识到了。”
又对方瀚海道:“有如此佳儿佳妇,方老爷好福气!”
又转向郭守业道:“郭老爷也好福气!”
众人纷纷恭贺,一时间厅内气氛活跃起来。
龚先生和蔡铭等方初应酬一圈后。便将他拉到一旁,询问他如何做到和清哑联手弹琴的,是否练过多日等等。
方初含笑一一解释。
众人惊叹不已,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
韩希夷坐在角落阴影中。形单影只。
再说对岸,清哑回到花厅,诸葛夫人带着女儿诸葛瑜迎上来。诸葛夫人拉着清哑的手,赞道:“郭织女真天资过人。和方少爷情深义重,令人感佩!”
一面对诸葛瑜道:“瑜儿,郭姑娘琴艺非凡,你有机会要向她讨教。若能得郭姑娘指点一二,是你莫大的荣幸。”
诸葛瑜满眼钦佩地看着清哑。道:“是。”
清哑倒不知如何说好了。
想了一会,道:“诸葛妹妹若有兴趣可去找我。”
她也不好说上门教。谁知人家是不是客套呢。
诸葛夫人却很欢喜,说只怕打搅她云云。
她主张女儿亲近清哑,给了其他人强烈暗示:她这官家夫人小姐都不嫌弃清哑,可见清哑被赐牌坊已是准的了。
严氏满面春风笑道:“她们女孩子,正该多亲近。”
一时间,众女蜂拥而至,围着清哑问这问那。
方纹张口闭口“清哑姐姐”,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清哑并无忌讳,无论她们问织锦织布还是别的,都能作答,虽然话语简洁,却让女孩儿们不受忽略,对她亲近起来。
清哑受捧,郭家女儿跟着受捧:盼弟和巧儿都被人围着,有本来就和她们交好的,也有刻意来攀交的,还有安心巴结的。
盼弟说话很小心,话语比之前少多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前次在严未央的婚宴上无心之言给清哑姐姐带来莫大祸事,如今恨不能把嘴巴缝上不说话才好。
巧儿就不同了,在一众小女孩中,如鱼得水。
她扯着严暮雨道:“暮雨姐姐,我们放河灯去。”
严暮雨却问:“巧儿,你会两个人弹琴吗?”
说着,眼光瞟向那边桌上清哑的琴,很想试试的样子。
梅如霜梅如雪等人闻言也都期盼地看着巧儿。
她们这点年纪,哪里知道什么叫做心意相通,以为清哑和方初联手弹琴是什么了不起的技法,巧儿是清哑的侄女,一定学了。
巧儿很享受众人羡慕追捧的目光,这荣耀是姑姑带给她的;但世上任何事都有得必有失,眼下,她就面临难堪了,这也是姑姑带给她的。
因见众人都瞧她,她又不能撒谎说会,只得老老实实道:“我还没学会。”其实她今天才知道姑姑能两人合伙弹琴。
众女孩听了一齐失望。
梅如霜恨铁不成钢道:“你太不用心了!”
巧儿羞愧,急道:“我也不能一天就学会弹!饭也要一口一口地吃,我就使劲吃,我也不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呀!”
她深深觉得:作为织女的侄女,压力很大。虽然天天有好吃的,再不用为个鸡腿和哥哥弟弟争,但她觉得自己不如从前快乐了。
要学认字要读书,姑姑说这是基础,不认得字什么也学不成。
姑姑在织锦大会上得了头名,还被封为织女,她得学织锦织布。
姑姑开了伊人坊,女孩子们都羡慕,她要学设计衣裳、学画画。
姑姑和谢吟月打架,让她立志要学练武。
姑姑和方叔叔联手弹琴,她被逼得又要学琴。
姑姑会做菜、会跳舞、会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