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想瞒过细腰和细妹是不可能的,她便告诉了细腰。
细腰冷冷地看着她,好半天不说话。
清哑心虚道:“我就跟他说几句话。”
细腰白了她一眼,根本不信。
她自去找张恒,两人也不知怎么嘀咕的,等回来,对清哑道:“晚上听我的。细妹,到时我在外边守着,你跟着姑娘。”
细妹道:“是,师傅。”
清哑也老老实实地听从细腰安排。
晚上,她安排沈怀谨和巧儿功课后,禀告了吴氏一声,带着细腰细妹来到若耶溪南亭,在水边弹琴。
正是六月中旬,月色好,水中荷花开得也好。
清风吹动亭内的纱幔,送进阵阵清香,还有蛙鸣。
清哑觉得每一个毛孔都扩张开来,感知夏夜的所有动静和气味,加上心中鼓胀的期盼和渴望,一齐随着琴声流泻。
对岸,张恒请阮秀带人在老宅和西坊来回巡梭几遍,不许上夜工的雇工靠近这边,他自己摇了小船在若耶溪上来回巡视。
等觉得时辰差不多了,才亲去水闸处接了方初进来。
小船在水上轻轻划动,方初望着月下黛青色的荷叶、泛着莹光的荷花,耳听得袅袅琴音,只觉恍如梦境。原以为书中说的才子佳人幽会都是鬼话,谁料自己有一天也干起这事。
他有些想不通:怎么就不顾后果地来了呢?
小船靠近南亭,方初上岸,细腰接住,送进亭去。
借着亭外的月色,清哑看清了他。停止弹奏。
方初走近她身边,蹲下身,握住她手,急切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清哑并不躲闪,双手反握回去,包住那半截断掌。
方初心中一荡,瞬间沦陷。掌心的柔滑令他不足。几乎不假思索地,他一伸手揽她入怀,抱着她坐在腿上。他则坐上了她的凳子。
这时候,什么细腰张恒,什么规矩礼法,统统都忘了。
“清哑!”
耳鬓厮磨间。他低声唤她。
也不是想说什么,就是想叫她。
“方初!”
清哑也叫他。窝在他胸前,很安心,很踏实。
静静地依偎了一会,方初终于想起来意。在她耳边问道:“你有什么法子说服我爹?”想想又跟着问:“‘搞定’什么意思?”
清哑忽起顽皮之心,仰头道:“不告诉你!”
鼻尖触及他的下巴,有些刺痛。
她问:“你长胡子了?”
语气很惊异。
方初:“……”
他不长胡子岂不成女人了!
他无声失笑。把她搂紧了,去吻她额头。
怀中的人柔软清香。令他意乱神迷,浑身都不安分起来,情不自禁从额头一路吻下来,眼看就要含住那樱唇,忽听外面叫“清哑。”
他便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不敢动弹。
清哑被他亲吻,柔软的感触令她又新奇又甜蜜。终于,他要吻她嘴唇了,她慌张羞涩起来,将头往后一退,便听见那声“清哑”。
是吴氏,见清哑出来有一会了,不放心,便找来了。
到附近,因没听见琴声,以为她结束了,才叫她。
清哑忙道:“嗳,我再弹一会。”
一面挣扎着坐好,手按上琴弦,拨弄起来。
这时候,她怎么可能弹得好。
方初听实在不成调,忙搭上右手想帮忙。
两人一左手,一右手,就这么弹起来。
先是杂乱不堪,但他们仿佛找到了共同的兴趣:既可以练习传情达意,以求心灵相通,又不必说话,还不使外面人怀疑。
于是,他们便一心一意地协调。
一遍下来,稍显生疏。
两遍下来,可以同步。
三遍下来,心领神会。
方初右手弹拨。
清哑左手呼应。
一曲毕,又一曲起。
每当一支曲子联弹熟练,他们就再换一首。
无休无止,不知疲倦地弹下去,直到月儿西斜。
这感觉真好,就如对面倾诉心声,浓浓情意、爱意、喜悦,恰似水乳交融,灵魂高度契合,精神合二为一!
其中妙处,只有他们自己能体会。
别人纵听出来,也只以为是一个人发出的。
夏夜,琴音催生了蓬勃的生机!
吴氏先还在外等,后来见清哑不住弹,纳闷地想:“怎么弹这么久,也不嫌累呢?”就低声催细腰道:“叫姑娘回去睡吧。熬太晚了不好。”
细腰道:“再等会儿。”
清哑弹琴的时候不喜人打搅,郭家人都知道。
吴氏便不敢进去打断闺女,就一直在外站着。
她也不为别的,因为卫昭跑了,这成了悬在清哑头顶上的一柄剑,总让郭家人担心,所以吴氏不放心清哑晚上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亭内两人停了下来。
方初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颊,柔情满怀,又想亲近。
偏偏吴氏听见琴声一停,又叫“清哑”。
清哑只好道:“来了,娘。”
因推方初,耳语道:“你快走吧。”
方初想起前事,忙问:“你有什么法子说服我爹?”
清哑道:“这是秘密。时候到了你就知道了。你要相信我。”
方初亲她腮颊,一面道:“我相信你。”
可是他还是舍不得松开她,舍不得走。
外面传来脚步声,清哑道:“快走!我爹知道了要打你!”
一句话把方初吓清醒了,他可不认为清哑在开玩笑,或者威胁他,他绝对相信郭守业能干得出这样事:带着儿子拿大棒子撵他!
他倒不怕挨打,只怕事情败露后,连累清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