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情冷然,想道:“只要他敢否认,我便认罪。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将我谢家赶尽杀绝,拿此做聘礼,向郭清哑献媚讨好!”
王大人便命人传方初到堂问话。
官差空跑了一趟,因为方初不在。
方初不来,谢吟月一字不言。
她愤怒之极,胸口不断起伏。
因为,她认定他是在故意回避。
那好,她就等他,看他逃往何处!
王大人无法,只得先将她拘押,等候再审。
方初去了哪里呢?
在官商紧张忙碌之际,韩希夷找的李居士终于来到霞照。
她是来认弟子的!
方初也接到了消息。
韩希夷的这个女先生他也是知道的,但他并不敢报太大希望。
上次钦差大人让普渡大师当着百姓面公开为清哑驱魂,虽然后来慈恩等人到来,解了清哑危难,他反而更担忧她的处境。
正思索之际,圆儿来回,靖国公府派人来取画。
方初心头灵光一闪,忙亲自接见来人。
将定做的竹丝画交付后,他提出一个请求:能否有机会面见靖国公府的主事人,有重要事相商。
来人答应代为转达。
并未费多少周折和时日,对方很快回话,约他下午见面。
方初惊讶极了:靖国公府的人居然来湖州了?
临行前,他坐在书房内默默沉思,想起与清哑合作情形,又想起那晚哀哀琴音,抬头看向窗外。看向艳阳高照的天空,出神。
会不会有一天,她也像织女一样,“咻”一声消失在天际?
从此后,她便挂在天空,只有在夜晚才能看见她的光芒?
他喉头一热,低吟: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呆坐片刻,他像下定决心般,迅速抽出一张白纸铺在面前。然后执笔饱蘸浓墨,一挥而就。写下一段文字。
待墨迹干透后,卷起来,塞入袖中。
然后,他才带着黑风出门。去赴约会。
在一所僻静优雅的宅子内,他见到了靖国公世子林如渊。
他大吃一惊,对方竟然就是曾去清园买竹丝画的王公子!
林如渊见他神色惊讶。不禁笑了。
因问道:“没想到吧!蔡兄弟没告诉你?”
方初摇头,忙恭敬见礼。
林世子叫他不用拘束。坐下说话。
又道:“我并未公开身份,你还称我王少爷就好。”
方初忙应了,这才坐下。
喝了两口茶,寒暄几句后,林世子笑问:“听说你要找靖国公府的人商议大事?让我来猜猜,可是为了救郭织女?”
方初坦然点头,说确是为此事。
林世子道:“这事我无能为力。若能,早答应蔡兄弟了。”
方初道:“那世子可能找到说得上话之人?若能,还要麻烦世子从中牵个线,帮助引见才好。”
林世子道:“这样的人自然有。你要如何说动他?你也知道此案棘手的很,若不然,就凭你们这些世家,谁背后没有些势力?不还一样束手无策。”
方初道:“世子别误会。在下并非奢求那人不计困难、冒险出面相助,只是请他在关键时站出来说上一句公道话而已。”
林世子问:“何为关键时刻?”
方初道:“世子最聪明不过,当知此事明显是有人陷害郭织女。之前有慈恩大师相助,本可证明她清白,结果对方坚持不肯放过。现在,非要找出郭织女老师不可了。”
林世子点头道:“不错。”
方初道:“在下就担心,等郭织女的老师来了,他们依然不肯承认。依照郭织女的经历来看,她师长定是采用非常手法来教导她的,所以才能瞒天过海。既无人看见,如何有证人?既无证人,对方便不肯认。如此一来,岂不认定郭织女是妖孽?”
林世子道:“那你的意思是?”
方初道:“等郭织女师长来了,只要他当初出现的时机地点都对得上,又具备教导郭织女的才能,即便无人见证他教导郭织女,也该算数,就请那人在皇上面前帮着说句公道话。”
林世子呵呵笑了。
因意味深长道:“你真好算计!”
——想必已经找到这样人了。
方初微笑道:“不过是预先防备一手而已。”
林世子道:“那你打算如何请动那人?非是我不肯尽力,而是我深知他脾气,我出面相求是没用的。”
方初便从袖中取出那卷纸筒递给他。
林世子接过去展开一看,竟是摁了手印的卖身契!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方初。
商贾投靠官员、寻求庇护很常见,但绝不包括那些织锦世家。若他们没有底蕴和手段,只凭给人当奴才、谄媚行贿存身,也不可能绵延上百年了。事实上,他们背后虽有各方势力,却极少会被操纵,也不甘心被操纵,他们有实力骄傲和坚持。
所以,林世子才如此吃惊。
“你……竟然要卖身与他?”
“是!只要他肯帮这个忙,我便答应在有生之年为他经营产业,赚取钱财。怎么经营全凭我自己做主。但只限我本人,我的子孙不算。我的经商能力还算说得过去,保证不用他操心,便有正当收益供他花费,不会令他陷入官商勾结或者贪污等困境。”
“可你的出身……你怎肯卖身?”
“我已被赶出方氏一族,本就是个声名狼藉之人。”
“这恐怕不是你的真心话。”
“当然是。横竖我这辈子都要干经商这营生,卖身后,该享用的我照样会享用,最大区别在于不能为子孙后代攒下家产。但我能净身出户创立家业,我的儿子自然也能。若不能,我便留给他巨额家产也无济于事。世子说,可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