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人家

作者:乡村原野

    想到这,他心焦急起来,记起前面要办的事,就想告辞。

    这时听见“江明辉”三个字,心一抖,方回过神来。

    就见郭大全赔笑道:“方兄弟,我没念过书的,说话粗。”

    经这一番话后,刚才那不知所措的感觉消失了,满心都是痛快淋漓,气也顺了,心情也好了,看看天,也大亮了!

    方初道:“没事。郭大哥,小弟有一句话想劝你。”

    河两岸已经有人影晃动,女人们开始下河洗刷了;桥上也有行人走动,做小买卖的已经出来,他不想再逗留,想早些说完上路。

    郭大全忙问:“什么事?方兄弟请说。”

    方初道:“郭家的毛巾暂时不要拿出来了,等关键时候,关键的人来了再出示,也能加重郭家说话的分量。”

    郭大全精神一振,又问:“什么时候关键、什么人关键?”

    方初道:“这个小弟也说不好,且等着吧。夏家在霞照势大,也不能一手遮天。这天下可不姓夏!”

    说完冲他一抱拳,说“告辞”,率先向河堤上走去。

    郭大全也没叫他,努力思索他刚说的话。

    方初回到桥上,看看清哑的马车,很想过去辞一声,再跟她说一两句话、听听她的声音也好。踌躇半天,终究还是强忍着没过去。——他要退亲已牵连到她,若是再往前凑,还不知会传得怎样呢,怕是有人要说她勾*引得他失了魂,所以才不顾一切要退亲。

    他便强逼自己上马离开,心却被那马车挂住。

    茫然前行。也没看见郭大有在前面。

    郭大有一直盯着他过来,目光太深刻,到近前他便发觉。

    他对他抱拳致意,却没有招呼。

    主仆三个迅速过了桥,奔前路而去。

    等郭大全上桥来,也未过去和郭大有说究竟,吩咐赶路。

    直到码头。上了自家船。郭大全才告诉他们方初决定退亲的事,“那样子不像说假的,是真的了。就是不晓得出了什么事。上回谢家都那样了他都没退呢。”

    他蹙眉。有些想不通方初退亲的理由。

    郭大有也诧异,没想到竟然心想事成了。

    吴氏才不管那么多,十分喜悦,因笑道:“这有什么不好猜的!老话说日久见人心。谢家的闺女坏透了,就算一时半会哄得人都信她。日子久了能瞒住?哼,坏了心的丫头,比她妹妹还狠!”

    清哑果然没有很高兴。

    人家退亲关她什么事!

    不过,方家和谢家闹翻后。再不会帮谢家,对手弱一层,郭家胜算就大一分。她觉得轻松不少。

    ——这反应完全在方初预料中。

    她又想起刚才桥上,隔着车帘。他对她说“姑娘放心”,话语深沉有力,似在保证什么,就是指的退亲这事吧!

    她静静地坐着,什么也没说。

    这变化,令她忽然心生沧桑莫测的感觉。

    和郭大全等人告辞后,郭家母子便上路了。

    因为船上装了满满一船纱线,行速并不快,半途在乌油镇停歇了一夜,次日上午才到绿湾坝。这船是开不进郭家门前水道的,只能停在绿湾坝下。

    这行程都是计算好的,到达的时候正方便安排人卸货。

    虽然揣了一件大心事,回到家还是让清哑很开心。

    看着绿湾村渐渐逼近,然后熟悉的房屋、竹林、树木、道路清晰地展现在眼前,心也沉淀下来。

    巧儿和郭俭也欢呼。

    等船开进绿湾坝下,清哑忽发现不对:村里通往码头的一条道上闹嚷嚷涌来一群人,哭喊打骂声不绝入耳,更远处也有争吵叫骂声。

    吴氏听了纳闷道:“这是怎么了?谁家吵架?”

    她心里有些不安,生怕是郭家人跟人起了争执。

    所以,等船泊稳后,母女便急忙下船。

    清哑牵着巧儿、郭俭跟在吴氏身后,郭大有也顾不得叫人卸货,也先下去问究竟,他也怕是工坊出事。

    “怎么回事?可是咱们家工人闹?”

    郭大有严厉地问一个汉子。

    绿湾坝码头上本就有许多人,郭家雇工居多。

    因为这码头郭家用的最多,每天大小船进出不断。

    那汉子见东家问,忙说究竟,“不是的二东家,是江家人……”

    吴氏听了一惊,拔高声音打断他话,“江家人来干什么?”

    她想着,江家人来绿湾村肯定是找郭家茬子的。

    清哑听了也忧虑,隔着人紧紧盯着那汉子。

    那汉子忙道:“江家不是来找咱们家,是找张家和李家。找李红枣!”

    才说到这,那群人已经冲到码头来了,当先就是抱着孩子的李红枣,披头散发的很狼狈,张福田护在他身边。两人跑得很急,冲向村民停泊乌篷船的地方。

    忽然李红枣停住脚步,向清哑看过来。

    初冬的阳光下,少女穿着蓝绿色锦袄、淡粉色棉绫裙,外罩粉蓝白狐斗篷,看上去干净又清新,让她想起春日才抽嫩芽的柳枝,和水中才出头的荷叶。

    两个美貌丫鬟立在她身边,更衬出她一股贵气。

    自两人闹翻后,李红枣很少近距离看清哑。

    这时候看去只觉分外不同:还是一样安静,却透出别样气质。

    她不知清哑体内已经换了人,以为这是郭家发家后,财富赋予的效果:“人靠衣裳马靠鞍”,有了好衣裳,再戴上好首饰,又有美婢增添气势,怎么能不好看呢!

    这一刻,她对清哑的嫉妒憎恨,十倍于往常。

    她受不了这样的对比,加上身后人追近了,忙匆匆跳上乌篷船。躲进船舱。

    张福田也慌慌张张地跳上去了,然后拼命摇船离开码头。

    身后人叫“不要叫她跑了!抓回来,打死那烂货!”

    又有红娘子喊“红枣快走!福田,快划呀——”

    张福田的老娘也冲儿子喊“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