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她如此,想那两孩子并不认识她,走过她身边无意间说的话,还能有假?问江明辉,他又这般掩饰,怎能不让她起疑。
她便气得手脚发软——
真是薄情郎!
枉她掏心掏肺地对他,为他惹一身臊,他竟这样待她!
当下她也不去后面,又回到田湖西街自己陪嫁的宅子。
这一日,她做什么都无精打采的。
晚上,她等了许久,江明辉也没过去。
她便知道,他又歇在铺子那边了。
次日一早,她梳洗过后就来到江竹斋。
江明辉不在铺子里。
竹根说,小叔一早就去田湖作画了。
这段日子以来,江明辉终日埋头编制画稿,不大理会外事。有时忙晚了就歇在铺子里,清晨傍晚也经常去田湖对着风景作画。这本是好事,谢吟风也愿意看见他这样上进,然渐渐的,她便觉出不对来。
他连她也一并不大理会,仿佛关闭了心房。
无论是夜晚她在旁红袖添香,还是白日陪他在风景优美的湖上作画,他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心无旁骛。叫他吃便吃,叫他喝就喝,对她的体贴和温柔顶多说声多谢,没有柔情缱绻,没有会心一笑。便是她主动缠绵,他也是满脸疲倦,无心应付她。
她便难受极了,满心幽怨却说不出。
她要的是一个知情识趣的夫君,不是木头人!
她希望他们举案齐眉、琴瑟和鸣,而不是将她抛在一旁。
她喜欢他原来阳光纯真的模样,喜欢她瞅他一眼他脸红的模样,喜欢他做买卖时专心投入地招呼客人的模样……所有这些。都流露出朝气与活力,那是一个有血有肉的阳光美少年!
这变化是从金缕坊回来后开始的。
她不喜欢他蜕变后的样子。
若她喜欢,她之前就不会选他,她身边多的是那样的商家子弟!
因江大娘对她说,江明辉看似斯文,其实很倔。他拧起来的时候,最好别跟他拧着来。随他自个去。过一阵子他就好了。所以,她之前都耐心地等待,希望他能快过了这拧劲。
今日她却没了耐心。
想起那两个小孩子的对话。她心如油煎。
她也不去找他了,而是回去杏花巷娘家找堂姐。
她想知道堂姐如何对付郭家。
往年这个时候,谢吟月都已经回到景泰府谢家,然今年她却一直滞留在霞照城。
不单她。九大锦商也都没有离开。
不知为何,大家一致都将新织锦作坊建在霞照。而不是回到各自老巢。所以今年的织锦大会过后,霞照城种种繁华依然不减。
谢吟风到观月楼的时候,李红枣正在里面听吩咐。
谢吟月已经探知郭家种种举措,却一时无从应对。
有九大锦商相助。加上郭家拥有新技术和织布机,至少今年她是无法动摇郭家的,也不能明目张胆对郭家打压。
但是。她有的是耐性。
机会,总是特别青睐那些有耐性、等待在暗中伺机出手的人。然在这之前。摸清对手情形,知彼知己,早作布置,才能在机会到来时一举击溃对手!
她叫李红枣来就是为这事。
“……不能偷也不能抢,买也好,骗也好,我只要那机器的大致图样。只要做到这点,你就立了大功。我定不会亏待你。”她对李红枣交代道。
“不能偷不能抢,怎么办?”李红枣为难。
“这便是智谋了。郭家骤然间撑起这大一摊子,上上下下足有七八百人,难道就都是心齐的?就没有一丝疏漏?那是不可能的。疏漏肯定有,端看你如何寻得并下手了。让你去,是因为你熟悉郭家。你若寻得他们空隙,便想不出法子也不要紧,只管来告诉我,我自有主意。”谢吟月冷静分析给她听。
“我知道了。”李红枣本就心思玲珑,听到这眼睛一亮,重重点头,“大姑娘请放心,我回去好好想想。想到了,先来回大姑娘,再做打算。”
谢吟月见她领会了,点头道:“一时想不起来也不要紧,这事不急。最近你多回家几趟,多向村里人打听郭家的事。听多了,看多了,自然就发现空子了。”
李红枣不敢拒绝,只能应道:“是!”
谢吟月根本不怕暴露她,就是要利用她。
她暴露了,正好可以澄清谢家是被她报复郭家牵连带累的;她出头暗算郭家,把弄来的东西给谢家,哪怕被人发现了,依然是她在报复郭家。总之,她就是谢家的挡箭牌。
可是她不怕,也愿意这样和谢家合作。
她心里觉得,谢家也不是全然能撇清的,谢吟月是真正在用她。只要她拿出足够的手段来,就一定能得到大小姐重用。
锦绣看着李红枣离去的背影,对姑娘佩服万分——
这样一个人也利用上了,还这么彻底,足见她智谋!
谢吟月也看着李红枣的背影沉思。
她并没有惭愧不安的感觉。
反间计,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常用的计策。
商场如战场,她当然要用这一招。
若郭家连人也管不好,说明没有资格在纺织界立足!
因为即便没有谢家,别的商家也一样会觊觎郭家的东西。
譬如上次,郭家无偿将织锦和织布机公开,单单撇下谢家,就是为了规避这灾难。这也确是上上策。否则以他们的根基,哪怕是多撇一家,也会令他们树立强敌,从而举步维艰!可他们全然公开,夏织造又将那织锦列为贡品,指明由九大锦商专门织造,余下的二流商人便绝不会再对他们出手了,因为那不是他们可以染指的,纵抢了来也暴露了自己。
良策是良策,却不是任何人都有魄力行的。
换任何一家,都断舍不得!
哪怕是拍卖也要赚一笔。
但收了别人的银子,钱货两清,结果自然不同。
郭家就很舍得。
有舍才有得,所以换来了如今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