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品温如言

作者:书海沧生

    言希睡醒的时候,阿衡已经不在。

    打开窗帘,她站在楼下的雪中,拿着一块块的面包喂找不到食物的麻雀。

    摸了摸耳廓,耳塞,她已经帮他又重新戴上。

    他走到浴室,冲了澡,再出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准备了热牛奶和烤面包。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早餐,也很久没有认清过白天黑夜,总是陆流回来,把他拉起来,一天才算开始,浑浑噩噩。

    不再适应阳光,不再适应黑夜,他只是尽量,让自己适应陆流。

    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明明没人,绑着他的手脚。

    有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温和有序,像做数学的方程式,一步一步。快乐,悲伤,从没改变过。

    他抬眼,阿衡走了过来,手里还有两个水煮蛋。

    她递给他,说你吃。

    表情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更没有昨晚的歇斯底里,好像,所有的情绪,都掏空了。

    转了身,蹲在暖气片旁,烤毛巾。

    言希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吃东西,头发险些沾到牛奶上。

    两个人,各做各的,情绪互不相连,漫不经心。

    言希喝完最后一口牛奶,阿衡站起身,搓搓手,说你什么时候走。

    言希嘴上有奶糊子,用手抹了抹,轻轻开口,我有……三天的时间。

    他说,我有三天的时间,和你在一起。

    阿衡愣,问,是这次有三天的时间,还是一辈子只有三天。

    言希很沉默,半晌,才开口,不知道。你结婚的时候,我会去,你生子的时候,我也会去,看你。

    阿衡说,我结婚的时候,不给你发喜帖,家具送到就够;生孩子,孩子不姓温不姓言跟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说,你不如,等我死了,再去探望。

    有人咣咣敲门,阿衡去开门,是t,jenny,fbi仨。

    t还是那副腼腆的样子,笑着说,enny,我们报了个旅行团,三日游,你要不要去……呃,你有客人在……thtby?

    jenny看到言希,笑了,hey,by,你找的原来是enny。

    言希点点头,笑了笑,不说话。

    fbi耸肩,enny,你,好吧,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阿衡问,你们要去哪儿玩。

    fbi靠在木门上,微笑,随便逛逛,来这里,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玩。

    阿衡转眼,看着言希。言希点点头。

    她说,好吧,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jenny笑得夸张,girl,就差你人了,食物早上去rrefur准备过了。

    新年的第一天,报团的人,却出乎阿衡意料,很多。大概有许多北方人,转换观念,来南方过年,也未可知。

    座位大概有三十个左右,阿衡言希坐在倒数第三排靠窗,fbi他们坐在最后一排,不间隔的四人位子,嘻嘻哈哈,听歌,用英语快速交谈,前面的大爷大妈,小伙子大姑娘的,清一色儿黑眼珠,看着这仨,蓝的,绿的,真好奇。

    走半路,大伙儿都困了,在座位上东倒西歪,睡得迷迷糊糊。

    言希一路上,跟哑巴一样,只会点头摇头,好像宁愿让大家以为他是哑巴,也比知道自己是聋子好一些,掩着盖着,不知是个什么心理。

    他趴在窗户上,看着窗外飞过的风景,渐渐清晰。

    已经两年,在那样混沌的环境中,除了陆流还是陆流的生活,拿止血钳钳制的血液,有了舒缓的流淌。

    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是阿衡。

    他觉得自己像吸食了大麻,无端地想要快乐,想要放肆。

    阿衡淡淡微笑,她轻轻拉言希的衣服,他转了身,眼睛干净而畏缩,看着她,暖洋洋的。

    她却伸手,把他的头压到了座背之下,凑上去,亲吻他的嘴唇。

    她不说话,眼睛温和澄净,什么都没有,只是捧着他的头,伸出舌头,亲吻,撬开他的齿,温柔而柔软。

    四周一片宁静,只剩下车行驶时,与高速公路摩擦的声音。

    咣咣,当当。

    她这辈子,最放肆的时候。

    没有人,没有呼吸,不停地亲吻,他的面孔,他的嘴唇。

    他的眼睛,瞪得真大,瞳孔几乎,缩于一个焦点,她的眼睛。

    言希无法呼吸,口中涌动的都是阿衡的气味。

    忽然,眼睛有了泪,他想,我都丢了什么啊。言希,你***都丢了什么。

    她追逐他的舌头,动作生涩,莽莽撞撞,却很是温柔,仿佛春日中点燃依偎的第一抹松香。

    他抓住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中,含住她的舌,耐心指引。

    他们忘了时间,把亲吻当做一场消磨时光的大事,认真专注。

    他掉了泪,她看着他的眼泪,眼睛平静,只是不停索取他口中的最后一点热乎气儿。

    好像,这是个,将死的人。就剩下,这么点证明还活着的东西。

    热气,温度,旖旎,痛苦,挣扎,安静,消融。

    窗外出了太阳,车窗上,滴答滴答,落了一缕缕曾是寒气的水色。

    到了地点。

    t醒来的时候,却看到一幅很美的画面。

    阳光下,两人沉沉睡着。她依偎在他怀中,头抵着他的胸,双手抱着他的腰,依赖平和的姿势,睫毛上闪着亮光。

    嘴唇,明潋潋的,红得耀眼。

    他看傻了眼,说,hey,jenny,l,enny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润唇膏,真好看。

    jenny拍了拍他的脑袋,同情开口,t,你知道的,中国人都有些排外,enny很保守,恐怕不能接受一个外国的男朋友。s,不是你的错。

    t耸耸肩,笑了,大家都是好朋友。

    fbi坏笑,这还叫保守,如果没有半个小时,根本出不来这种效果。

    jenny却小声嘀咕,可惜了,阿衡的男朋友是哑巴,不会说话。

    但是,之后,仨洋孩子却别扭了,见过这么奇怪的男女朋友吗。明明在车上背着大家这么亲密了,可爬山的时候,却是各走各的,一个队伍最前端,一个队伍最末尾,好像陌生人。

    山上有积雪,越往上走,路越滑,导游拿着大喇叭说让大家注意安全,坚持就是胜利,山顶有天然温泉,绝对的延年益寿,美容塑身,大家伙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