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二三十年,近乎半辈子,什么都没有变过。
她却哭了。
那个孩子用小手抹她的眼泪,撅着小嘴说,外婆,你哭,你不喜欢宝宝。
她把那个孩子抱进了怀里,泣不成声,说外婆喜欢你,可喜欢你了。
这个流着她四分之一血液的孩子,终于成了属于她的孩子,如珠如玉,不会再被辜负,也不会再被伤害。
他却掂着脚,抱着她的额头叭地亲了一口,像极了他父亲安慰人的样子,抚着她的头发说,外婆乖,乖乖,不哭,妈妈说,哭,坏孩子。
她笑着把外孙抱得更紧——别听你妈瞎说,你爸爸小时候就爱哭,可却实在,是个好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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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2004年零点的钟声,阿衡思尔上楼清扫房间,家里的老例了,除旧迎新嘛。
二楼两侧房间,阿衡思尔一人一排。
思尔扫到阿衡房间的时候,看到房间的抽屉没合紧,便往里收,却合不上,打开看,原来最下层有封信卡在了木缝中。
掏出了,才发现是父亲写给阿衡而未寄出的遗件。
思尔想起父亲未给她单独写信,心里不禁有些嫉妒,嘟囔着亲生的有什么了不起啊我不疼你吗爸爸你不公平,信的裁口整整齐齐的,思尔鼓起信封,向里偷瞄了两眼,却看到“言希”的字样,心中漏跳了半拍,鬼鬼祟祟扫了门外一眼,楼道并没有人,迅速抖着手打开了信封。
看完,却像个木桩子,定在了原地,脸色发白。
很久,听到了脚步声,转身,阿衡已经在门外。
她眯眼,看到了思尔手中的信件,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问她——你看了?
思尔心思复杂,千头万绪,把信拍在了桌子上,脸色难看——照你平日彩衣娱亲的老莱子劲头,给爸烧的回信想必十分精彩。是不是谨遵慈父教诲,再不敢跟言希来往。怪不得呢,头磕这么响。
阿衡微笑着,却说,从哪拿的,给我放回去。除了你,如果让家里的其他人知道了信的内容,你以后喜欢什么,我便抢什么。
这话,近乎,啊不,赤果果威胁。
思尔却愣了。她说,你……到底给爸回了什么。
阿衡说,就一个字,不。
思尔却啊了一声,口吃,你……还是温衡吗。
温衡其人,最是迂腐愚孝,父母说话从不悖逆,高堂嫌弃自动消失,母亲要打乖乖挨打,连在背后做小动作都不会。虽然因言希,和母亲软磨硬泡了许久,却从不会惹母亲半分不高兴。
她曾经讽刺过此人,温衡你是不是读孝经女诫长大的。
此人却回答得很淡定,我念三字经启蒙的。
于是,温家受宠的温大小姐温思尔像一只斗败得小母鸡,顺顺毛,再也不希得和温衡斗架,赢了也没成就感,乐见她和言希那厮彼此折磨璀璨,拍手称快好一对小贱人,啊不,是小璧人。
思莞还问她,我妹妹如果可以当你嫂嫂,你怎么想。
她却笑了,说我诅咒他们白头到老不分离。
思莞摸她的头,感叹,是长大了啊,小丫头,想想你小时候,使了多少绊子,哎,那家伙,那真是一肚子坏水……
她翻白眼,说温思莞你千万别忘了那些绊子有你一大半的功劳,整天就会装好人装绅士,要不是言希捏了你的小辫子,你会改了你那些臭毛病,切,我才不信,分明是胎里带的,大大的坏水,跟你那个亲妹妹一个样儿!
话扯得有些远,再扯回到这封信上。话说,这封信到底写了什么,让温思尔脸都变白了,让愚孝的温衡说出威胁的话。啪(惊堂木),我们下回分解。
于是,如果我这么说,不晓得你们会不会扔我臭鸡蛋,泄这么多天没有更新一更新还敷衍的愤==。
咳,咱是厚道人,咱接着说。其实,这算不上一封信,也就是一句警世恒言,而过世的温爸爸看到之后的剧情,大概也会佩服自己的铁嘴神算。
温爸爸说,爸找人算了言希的八字,男生女相,天生灾星,命犯孤煞,何况,他还喜欢男人,儿,咱还是算了吧。
后来,大概想了想自己信党信政府,这段话实在太玄乎太假,没好意思寄出去,这才成了遗信。
然后,他姑娘斩钉截铁,说不。
思尔却捏孩子脸,毫无预见地大吼,你这个笨蛋笨蛋大笨蛋。
袖子蹭了眼睛,转了身,咬牙跑走,留下傻了眼的阿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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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温家在白楼外放了一挂一万的炮。
大家都跑了出去,只辛老贪嘴,抱着茶壶和温老聊天,说三儿啊,你们家今天真热闹。温老逗他的小画眉,笑哈哈,看我的小宝贝儿,也蹦跶着要出笼子呢。然后对着鸟笼感叹,连你,都觉得自个儿长大了吗。
辛达夷点了炮捻儿,一溜烟跑远了,言希离得近,看见明亮的火光,红得骇人,身子僵了一下,往后退,却被人从背后捂住耳朵,柔柔软软的手心,温柔的嗓音,在炮声轰鸣中隐约清晰。
不怕,啊,乖,不怕,我在呢。
他被禁锢在那个软软温柔的怀抱,低了头,瞳孔不断扩大。转身,却在轰鸣的炮声中,看到了阿衡。
他想,怎么又是你呢。
他对着她笑,她也笑,不好意思,捂在他耳上的手被汗浸湿了一些。
陆流站在阿衡身后的不远处,炮声中和孙鹏两人大声说笑了几句,看见言希,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了笑,带着淡淡的嘲弄,无声开口——你没有时间了。
言希怔怔看着他,失魂落魄。
思莞看着这一切,对着思尔,轻轻开口,他说,尔尔啊,抱歉,你的亲嫂子不可能是我的妹妹了。
尔尔笑了,眼中有泪光,她说,温思莞,你难以想象,那个白痴,到现在,还自作聪明,以为瞒过死人,全世界就会希望他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