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嫡女

作者:杨十六

    “华儿。”从东往京城去的官道上,马车疾驰,云妃哄睡了子睿,面上嘻笑不在,换上的,却是如在皇宫里那般,高贵优雅,如在云端,空灵不易近人。

    玄天华一阵恍惚,就好像这半年岁月如南柯一梦,那个钻到马车座底下缠着他来到东界的云妃、那个能跟着侍从喝酒划拳头下赌场的云妃、那个能在军营里指着步聪旧部叫嚣大骂的云妃、那个逛遍福州大街小巷甚至连青楼都不放过的云妃,好似梦境中人,从不曾存在于现实中,他面对的,始终是月寒宫中那个带着几许傲慢、几多慵懒、看似无心却又有着无尽深情的宫妃。

    他试着开口,却再叫不出那一声亲近无比的“娘亲”,能出口的话语,又变成了:“母妃。”

    云妃一脸苦涩,将帘子别到一边,透过窗子去看窗外景色,半晌才道:“我不想回宫,那么多年的端庄优雅,装得太累了。唯一想念的,是那曾经的寨子,是寨子里的亲人、好友,甚至是山里的黑熊、喜鹊,可惜……都回不去了。”她转过头,认真地看向玄天华,“华儿,你以后要是有了出息,母妃别的不求,只求你找处山谷,给我建个寨子,鸟语花香就好。”

    玄天华鼻子泛酸,他别过头,半晌都没答话。

    云妃的手一下一下地拍在子睿身上,幽幽地说:“你比他还小一些的时候,就是这么乖,能安安静静地躺在我的怀里,我给你唱曾经山里的歌,你那么小的时候就会弹出曲子来。冥儿就不行,他小时候整天就忙着拿鞭子抽人,当年你父皇后宫那些妃子可没少挨他的打。”

    玄天华面上现了动容,片片追忆在脑海里翻涌而来,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十几年前。

    十二岁以下的皇子不单独立府,依然可以在宫中与母妃住在一起。他打小就知道自己是云妃抱来的,云妃曾经告诉过他,那时候自己刚刚进宫,皇宫于她来说是陌生和孤独的。她又跟天武赌着气,谁也不愿见谁,实在是闷得不行了,正赶上昭妃娘娘暴毙,她巴巴的就跑过去把玄天华给抱了回来。前皇后事后追究,却是让云妃一状给告诉到了天武帝那里,打那儿以后,他就成了她的儿子。

    在他两岁那年,云妃与天武的关系有所缓合,便有了老九,两岁的玄天华已经有了极强的记忆,他清楚地记得云妃生老九的那天晚上,当年的一个妃子派手下丫鬟送了一碗药来。云妃稀里糊涂地喝了,差点难产而亡。这事儿谁都不知道,他却记在了心理,再大几岁,有了自己的势力,随便寻了个由头便发落了那妃子娘家全族。随着娘家的覆灭,那妃子最终也在冷宫自绝而亡。

    所以,他并不是什么神仙,这张脸背后隐藏着的,是一颗比之玄天冥只强不弱的凌厉阴暗的心。只不过,这样的心机只在他在乎的人受到伤害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而这一生,他所在乎之人,唯云妃、冥儿、父皇、还有……他思绪再度拉长,长到了极北之地的战场。还有阿珩……

    “答应你就是。”他开口,话语尽量的轻松,“不用等我有出息,我也不想有多大出息。只待冥儿能够让父皇放心地把皇位传给他,儿便带着娘亲、父亲一起隐归山林,建一处寨子,闻鸟语花香,赏山明水秀。”

    这是云妃第一次在提到天武帝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的情绪,反到是生了期待。她本就是山间野雀,从不是宫里的金丝小鸟;她本就是撸胳膊挽袖子跟男男女女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高兴就唱不开心就骂的云翩翩;从不是一身宫装珠宝满冠行不露足笑不露齿,说话不能大声见人也要行礼的云妃呀!

    宫中二十多年,够了!

    玄天冥的大军先一步进入京城范围,并未像上次那样轰轰烈烈的进京城,所有将士都回到京郊大营,只玄天冥凤羽珩,带着一众近侍以及梨笙傅雅一行进了京。

    马车入了城门的那一刻,凤羽珩不由得感叹:“走的时候初冬刚至,回来时,却已是次年初秋。玄天冥,我十四岁了。”她眨眨眼,“在我们那里,十四岁还是上学的年纪,要到二十二岁才算学成,才可成婚。”

    玄天冥挑眉,也不问她口中的“我们那里”是什么意思,只瞪着她冷声道:“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她一缩脖,不说了。心中却是在阵阵腹诽,本来么,十五岁及笄就可以成婚,实在是太早了。

    “别想那些个花花肠子,明年乖乖的给老子嫁过来,晚一天都扒了你的皮!”他故作凶狠的样子,却是无论如何也没了从前凶相。

    凤羽珩捧腹大笑,“九皇子啊九皇子,以前人人称你为九阎王,却是不知,九阎王其实是九菩萨,千周百姓遇了你,可真是得了一场天大的造化。”

    的确是天大的造化,这一路从北往南,千周除罗城、宾城有部份百姓愿意留在故土,其余人全部都跟着大军进入大顺国境。玄天冥拆了北门关,宣布从此再无千周,成大顺一国。跟随的百姓自江州起便开始分散,有留在北界三省的,有由将士们送至东南西北各方向的,都是经一镇,留一批,遇到山野田间,也可自成一村,开荒种地。

    几乎半国百姓,瞬间涌入大顺,给大顺带来的是勃勃生机,与兴兴繁荣。大顺的种植技术传于他们,千周的养殖技术也被带入大顺,短短两个月,就完成了近千年历史中规模最大的一次人类迁移。

    玄天冥摘下黄金面具递给凤羽珩:“收到空间里,那才是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凤羽珩顺手就把面具放入空间的保险柜,然后笑着对他说:“一张脸完好无损,这可要如何对外人解释?”

    玄天冥亦笑着回她:“身边守着个神医,什么伤治不好?有质疑就往你这儿一推,本王也乐得一个清闲。”

    她笑骂他:“让女人给挡事儿,不要脸。”然后挑了帘子向久违的京城张望了去。

    此时,马车正好行至一间绣品铺门前,但见一个打扮娇艳的高傲丫鬟,正捧着件大红绸衣站在铺子前掐腰大骂:“里头的人都给我出来!别摊了事儿就当缩头乌龟,有胆量把这蜀锦嫁衣给绣坏了,没本事承认是不是?都给我滚出来!”说着,还“砰”地一脚踹在铺子半开的大门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凤羽珩赶紧叫道:“停停停,停一下!”

    外头车夫嘞了马停住,玄天冥无奈地说:“这种事情天天有,有什么可看的?”

    凤羽珩摇头,“可是,这间铺子是安姨娘的。”她指着外头的绣品铺子说:“这是安姨娘的嫁妆铺子,将来以后是要留给想容做嫁妆的。奇怪了,以往铺子里出的绣品那都是人人叫绝,怎的今日就出了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