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魂祭

作者:焰焰

破开鬼雾影后,归火立刻成了整个片场上地标一样的存在。他人高马大,易千立刻选择朝他跑去,远远看见归火迎风笑咧一嘴白牙。

易千脚步微滞。

归火浓眉大眼,宽鼻厚唇,一副史上最正经的老实人面相,看见易千他笑得格外……狰……狞?

易千觉得自己看错了。

虢首封的声音如附骨之疽:“你往哪儿跑啊?先回头看看后面。”

不提醒还好,一提醒,易千魂都吓裂——传承鬼命花滴溜滴溜追得超紧。他再不拿出五十米冲刺的力气,五分钟后肯定会成为传承鬼命花的盘中餐。易下“嗷”的叫一嗓子,撒开两腿跑出掉裤裆的气势,哪里还记得计较前方归火狰狞的笑容?

只管跑,埋头跑,死命跑。

“看来传承鬼命花也认定你了。都不把其他对手放在眼里,就追你。”

简直是饿狼面前肥肉一样的吸引力。

就盯你!

“还是想想怎么和我们合作吧。”

“想都别想!”易千狂吼。

虢首封冷着脸俯瞰地面上一前一后飞速移动的两个点,说:“夜行者能救你也能杀你。真为自己小命着想,就——”

“还钱。”常见喜简单总结。

虢首封远远冲常见喜比了个大拇指。

可惜常见喜惯性垂眼,并没有看见。

易千没把虢首封和常见喜的声音放在心上,可是距离越近,他就越忐忑——归火那张大国脸,怎么越看越象是左脸上写一个“还”,右脸写一个“钱”?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夜行者”们虽然是赏金猎人,靠拳头吃饭,但论起奸滑,比黑透了心肝的奸商还可恶。

归火大跨步迎面而来。易千避之不及,被他拎起后脖颈。

“放开我!”易千踢腿,踢得很是寂寞。

“嘿,欠债小鬼,赖账是吧?那我送你去见阎王吧。”归火单手就把易千拎到脚不沾地的程度。他把人调整一个面相,让易千正视大鬼命花滴溜溜、滴溜溜一路小跑过来的身影。它跑起来象个福态满满的大太监。

易千瞳孔紧缩,见鬼命花一路滴溜溜地过来,跑着跑着就朝他张大“嘴”。易千立刻改辕易辙:“归大哥,抽株是吧?我抽。你先放我下来。抽株是件很繁琐的事,”屁!“你这样拎着我,我不能动作,再不能抽株。”

“真的?”归火质疑。

“真的,当然是真的。”

果然长相老实的人本性也憨厚。易千努力装得诚恳些,归火就一脸朴实无华的憨憨表情。易千想,再随便唬弄唬弄他就——

归火说:“我不信。”说完抡圆臂膀把人象扔垃圾袋一样随手空投了出去。易千直到飞上高空时还没回过味:是谁说老实人可欺来着?子曰误我!他在空中叫成了一只尖叫鸡。

“凰姐姐!不是不抽株,是花里有人,我抽株就等于吃人!我不敢啊!”易千半真半假地哭。

太可怕了。呜呜呜、呜呜呜。

凰袅娜愣了三秒,厉声喝道:“常十、虢三!”

姬覆声音柔和地追在后面补充:“拖一会。”

于是踏空刃、影突刺忽然暴起,不留余力地全掠向鬼命花。

两种攻击合一块,直接把木藤绞得粉碎。哪怕是连接大鬼命花的主茎也被削去一半,就象人被砍断了半边颈子,大花歪斜,一路碎步小跑的动作跟着慢下来。

易千在花面前摔成一个狗吃屎。他啃了满嘴泥也顾不上浑身疼痛,忙不迭要跑。

传承鬼命花不疾不徐伸出一根新的细藤缠住他的脚踝把人倒提吊起,吊到和自己花口等高之处。

透过张开的花嘴,易千又看见了那只人手。他激动又害怕,哭喊说:“看,我没骗你们,里面真的有人。”

呜呜呜,吓死宝宝了。

传承鬼命花把他倒吊在面前,又分出一根细藤抵在他两眉之间。

妈耶,这熟悉的填鸭式,熟悉的能量涌入感。易千毛骨悚然:“凰姐姐,救救我啊!救命!”

凰姐姐正在审慎黑尸水里的人手。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还有人能浸在黑尸水里不会腐蚀?这人是谁?

凰袅娜一声不吭。

姬覆虽然知道易千命在旦夕,但他实在讨厌这家伙——死到临头还记挂着他老婆,真该死!

姬覆一口气吃了三坛千年老陈醋,一身酸味扩出十里地。他故意不吭声,多等了一会才温声吩咐虢三和常十:“削藤吧,别把人弄死了。”

易千又一次脱离魔藤。

鬼命花三番两次被人阻挠,张大花嘴冲着天上的虢首封无声咆哮。它朝虢首封露出花心,让人看清内里积蓄的黑尸水,以及因为随水一起翻涌出现的一片脊柱节节分明的光裸后背。

易云嫦象条小狗似地在他怀里嗷呜蹦跶:“看!”

她早提醒过虢首封,花里有人。然而每次发现人影的契机都被完美错开,把她气个半死。

虢首封胡乱点点头,只注意到那是个男人——还是个没穿衣服的男人!

虢首封抽空捂住了易云嫦的眼睛。

易狗:“?”

“这……是易南风?”

“不是。”姬覆现场连线,和战略指挥部、和前线战斗人员开了个简短的分析研讨会。“易南风不可能避开黑尸水的毒性。”

除非易南风已经成为天尊或大能,否则不可能接触黑尸水。但他如果成为天尊大能,又何必憋憋屈屈随花一起寄身在临时容器里?

“鬼命花显然成了黑尸水的容器。”阴阳祁峰说,“有没有可能是鬼命花吞噬天尊鬼差后……”他本想说吞噬鬼差之后吸收了某种特性,因此花具备收纳黑尸水的能力。这个念头刚升起来,另一个假设更声势浩大地淹没了它。阴阳祁峰的声音也戛然而止,过了半晌才说:“黑尸水……应该不会噬主,所以这个人是……”

“鬼差。”姬覆微笑吐露,“如果所料不错,正是两百年前被易南风和易氏家长联手骗来的天尊鬼差。”

天尊的寿限都很长,活五千年没什么问题。区区两百年而已,在天尊眼里不过是弹弹手指灰的时间。

姬覆的叹息声象吹在耳边的微风:“这还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

一样的话语,一样的笑声。

姬覆的形象忽然和幻境里的残识重叠在一起。

忽然被触动灵觉的虢首封忍着心悸感朝天上望去——

曾经在幻境里暗中操控全局的第三只眼,现在还在上面监视着回龙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