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魂祭

作者:焰焰

“抽株吗?”

天上传来虢首封的声音。

易千猛一抬头,这才发现两个人又挂到空中了。幸亏易云嫦穿的不是裙子。但狂风咻咻,还是把她上衣撩起露出一点——行吧,虢首封手大,把那刚被掀起来的衣摆又给压回去。原来他一直手不离腰地圈着易云嫦是因为这?

emmm……原来你是这样的虢首封。

虢首封居高临下地看着易千,似笑非笑道:“我们救了你一次,你不会是想赖帐吧?”

当易千替他和易云嫦两个人担心的时候,他却带着易云嫦悬在天上看他笑话?

易云嫦呢?易云嫦是怎么想的?

易千的视线落在易云嫦的后脑勺上。除了第一个照面外,这位易家嫡系大小姐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不,哪怕是第一次照面他把自己直接怼到易云嫦眼前,易云嫦眼里也没他这个人。

——千儿,你皮相生得极好,不如试试迷她迷到神魂颠倒?

结果易云嫦狠狠打了他的脸。

易千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缓缓向上偏移。

虢首封眼睛里沉淀着一团怒火。看他的模样,似乎想着该怎样再给易千来一脚。

“是时候还债了,易氏,”虢首封朝传承鬼命花扬了扬下巴,“去抽它的株!”

易千立刻想起了花芯里随黑尸水一起翻涌出来的人手。他一阵反胃,本能摇头:“不。”

虢首封面皮绷紧,反问:“不?”

易千吐槽:“你不知道那怪物……”一根细藤鞭在他脚边,打得焦土开裂,尘土飞扬。易千失语,朝天上鬼命花望去。

传承鬼命花正缓缓压低“头颅”,十分威胁性地逼近他。

易千花容失色。

先前被影突刺刺到对穿的花瓣现在全部闭合,完好如初。肥实厚重的花苞状看得易千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他想像自己被包裹到花中,沉浸在黑尸水里,就象那条胳膊一样,在浪里翻涌的时候露出一点端倪出来。

他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是吸收传承的那一方。面对巨大的花苞,他感觉自己才是被吸收的一方。接下来,易千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举动——他跑了。

“喂!易千!”虢首封傻眼地望着他一骑绝尘。

“回来。”

易千边跑边喊:“不!我不能抽它的株,抽株就意味着吸收传承。”哪怕是正常吸收对面的鬼命花,他现在也下不去嘴——那花里有人啊。他把花化成能量、化成汤汁一口闷下去,岂不意味着把花芯里裹挟的人也化为食物吃了?

——就是把自己以外的所有鬼命花连花主一起全吃了,明白吗?

不。他不想吃人,也不想被人吃。所以对不住了,他只能跑了。

虢首封飞快落下来挡在他前面:“别忘了,你还欠着……”

“先欠着!”易千粗鲁地推搡他。推了一下,没动。哟嗬,看着身材板板不怎么厚实,其实是脱衣有料啊?没等易千推第二次,虢首封脸色一变,带着易云嫦踏空去了高空。

易千:“?”怎么回事?他回头一看,差点吓到晕倒——

只见鬼命花用数不清的长藤把闽清珊连防御罩一起缠成一个大木蛋,大花巴在蛋壳顶上,蛋底缠藤又分裂出无数象小须一样的细藤,卷成坨状的百足虫似的,滴溜溜朝他追了过来。

易千尖叫一声,当即腿软,手脚并用地往空陆双编、往三团鬼雾影的地方爬过去。

“救我!救命!”

凰袅娜在通讯频道里气定神闲地吐纳:“我们以合作为条件救过你一次,结果你赖账。这样的情况下,谁还敢对你伸出援手?”

年轻人,不讲社会公德迟早要吃亏啊。

常见喜远远一看不好,发出警讯:“归六鼠哥阿兰快爬。”

被点名的三个人:“……”

爬?几个意思?

空陆双编倒是很有眼色,眼见易千想祸水东引,当即聪明的反撤,始终与易千和鬼命花保持着稳定的安全距离。

归火被鬼雾影裹着,不知道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从常十的口吻里听出危险将至,也不跑,更不爬,直接盘膝坐在地上。鬼雾影和他一起,变成矮墩墩的一团。

归火说:“有本事你把鬼雾影解开。”

这是拿自己的性命赌气!

常十不但没有解开鬼雾影,还双手掐了一个诀。诀成,鬼雾影更粘腻了。归火蓦然觉得肩头一沉,整个人差点被山大的压力摁着脑袋往地里砸出一个人形坑。

归火忙双手撑地,保住一点别人看不见的形象。

无端被牵连的叔伯仁和萨阿兰可没有这么幸运,他们直接变成了“伏地黑”。两人同时出声抱怨,归火更是中气十足地咆哮:“嘿,常十!你居然把对付敌人的那一套用在自己人身上?”

“抱歉,操作失误。”

易云嫦没看懂。

虢首封捏着她的下巴尖轻声解释:“鬼雾影里的重力可受常十操纵,谁被他的雾圈住了,又不听话,他可以操纵雾里的重力把人提起来或是压趴在地。”重力最重的时候,能把人瞬间压成肉饼。虢首封一时也看不明白了,这个时候不该把雾里的人提起来、挪走吗?为什么反而增加了重力,让人停留在原地?

常十也是有苦难言。普通人还好说,但异能人在雾里,稍微对抗一下,重力操纵就会失控。他只好使用了新手段:“增加一次虚化,保命加一。”能理解的自会理解,不能理解的他懒得管。

虢首封眯了眯眼。

归火可没心情想得太多。他继续怒吠:“你小子可别看不起人。我给你机会解开是看得起你,真当我排名第六是好欺负的吗?”归火怒吼一声,鬼雾影忽然开始膨胀。

众人愕然观望。

“谁还不是异能出身啦?啊?”

困住归火的那团黑雾胀成了小山大小,雾气稀薄到人眼可看清内里。

没多久,鬼雾影“啵”的一声,被归火撑爆了。

撑——爆——了。

常十呆住:没想到归火这个长年背着龟壳到处跑的男人,竟然凭放大无数倍的龟壳,硬生生撑爆了他的鬼雾影?

灵界,一直是个迷幻世界。

屏幕内外,一众傻了吧唧地呆望。姬覆轻咳一声,给情报部示意:“归火今年的年终评定预加五分。”这波操作太优秀,不给附加分不行。

易云嫦被夜行者的一波操作秀直了眼。

虢首封给她解说:“常十的鬼雾影是加入夜行者后觉醒的第二个异能。这个异能本来是纯防守,后来渐渐演变成攻势——不但能遮蔽人的视线,雾中重力还可以随心所欲地减轻或增加。重力无限增加,能把困缚对象轻易碾成肉饼。”

夜行者每年年终评定审核时务必有“擂台比武”,并且占总分的比率很重。擂台比武不可缺少的原因,就是因为通过比试,才能真正了解夜行者的实力一年内之中有多大变化。

比如常十刚提到的鬼雾影可以虚化保命,这一项衍生技能在去年还没有在总部备过案,应该是今年出现的新增幅。

可惜常家因为世俗门第偏见,而失去了一个优秀子弟!

虢首封解说到一半,忽然一顿。

常十的实力晋升速度太快了。

不仅是常十,所有的夜行者都有这种倾向。

哪怕虢首封自己,也是在加入夜行者之后才衍生出的踏空刃。可惜的是,他异能晋阶带来了可怕的副作用——返祖,每一年都有那么几天痛不欲生。

还有归火刚刚释放的“大玄武罩”,其实也是原来的低阶异能进化。萨阿兰,叔伯仁……虢首封忽然意识到,不是一批有潜力的精英猎人聚集在夜行者,而是夜行者把猎人们变成了精英。

代称为“夜行者”的赏金猎人们或多或少出现异能晋阶和增幅,其中的关键在于他们所属的组织。

那个组织也叫夜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