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魂祭

作者:焰焰

易云嫦迷茫地瞪着虢首封,大睁的圆骨碌眼里氤氲缭绕。她当了这么多年的“罪魁祸首”,还是第一次被人强行拽出思维怪圈,宣称人生中第一次转折里遭遇的惨事——与己无关。

不过,就算她想相信,也说服不了自己二十年来已经根深蒂固的认知。

她大脑当机,表情空白,象个失去动力的傀儡娃娃,一瞬不瞬地看着虢首封。

虢首封叹息,心想还是太急躁了。

吞口氏和她血脉相连、相濡以沫二十载,之间的亲情纽带怎么可能被几句话就随便击穿?

换个角度,如果有人说他父母死于阴谋,姬覆和凰袅娜收养他也是阴谋,身上一辈子都还不完的信用点债务更是阴谋中的阴谋,他不把那信口开河人的脑袋踢炸,他绝不跟爸爸姓虢。

“抱歉,”虢首封认错,“是我太急躁了。”

易云嫦眨眼:急躁?急躁什么?

“有些事,你不知道反而更好。”

如果是广覆,只会抗议说:啊喂,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点啊,不摧残娇花,怎有余力欣赏雨后彩虹?

易云嫦也感觉不大好。她焦躁难挡地抓住虢首封的手,想问——

门外响起两下敲门声。两人同时朝门口望过去。

闽清荷:“云嫦?云嫦你没事吧?”

虢首封叹气,揉了揉她的额头。“算了,先把幻境应付过去。”日后有的是机会和吞口氏划清界限。如果易云嫦能从古战场归来,他是不可能再把人交回到吞口氏手中,宁可自己护着浪迹天涯。

易云嫦狐疑地看看他,这才温驯起身,去开了门。

闽清荷和何正济站在外面。

何正济高出一个脑袋,有很高的显示度。虢首封看清门外露出半边脸的何正济,表情变得难以形容的复杂。

闽清荷:“屋里有说话的声音,是……”她本想问是不是何月玲在屋里和她打架。

易云嫦侧身让开,露出后面的虢首封。

闽清荷卡壳,和何正济一起瞪着虢首封。

虢首封靠坐在床上矜持微笑:“你们好。”

闽清荷蓦地捂嘴,倒抽一口凉气:“云嫦,你丈夫醒了?!”

虢.丈夫.首封:“……”

易云嫦不敢回头。

“刚醒。”

“太好了。”闽清荷比易云嫦本人还要高兴,她伸手揽住易云嫦的双肩说:“只要他能醒来,你就能带着他轻松地……”何正济猛咳一声,打断了闽清荷的喜不自胜。

虢首封耳朵尖尖竖起:轻松地什么?

结果没了下文。

何正济朝屋里一望,正对上虢首封冷冷看着他的眼睛。何正济莫名感到一股寒意,觉得有必要表示一些什么:“虢先生……”

“你们在干嘛?”何月玲又冒出来,站何正济身后阴沉沉地问:“在商量什么?逃走吗?”

姐妹,大可不必!

何正济回头,索性侧开半身让何月玲看看屋里的情况。

何月玲瞠眼、张嘴——

闽清荷一见情况不妙,当即不假思索踏前一步,挡在前面。何月玲果然是往前扑,被闽清荷肉身为盾挡在门口,牛轱辘眼一瞪,吼道:“让开!”

“月玲,你冷静点。”闽清荷硬着头皮低声劝,“人家好好小俩口——”就算有人插脚,也轮不到你啊!

“什么人家小俩口,”何月玲暴怒,“那是我的!”

易云嫦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刀,何月玲就是她刀下的那块切糕。她把大敞的门拉拢一半,剩下一条缝也被她自己用身材板板堵得严丝密缝。易云嫦朝何月玲挑衅地扬扬下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怎么,刚刚一通铁锨扑还没把你吓够?

何月玲捏着嗓子叫:“哥哥,虢哥哥!”

虢首封被这公鸭铜锣嗓颤着细音一刺激,当场竖发冲冠。幸亏大家注意力都落在何月玲身上,才没有注意到他一头半年没剪的乌发披肩柔发忽然岔得象箭猪似。过了好一会,“箭猪毛”才软绵绵地垂了下去。虢首封捂胸,心道:妈耶这刺激太大了。

他通过灵府大投屏,早知道有何月玲这号人物。也知道这女人对他心怀不轨。可是唯有来一波正面刚,才知道这女人战斗力惊人,让人恨不能一脚把她脑袋踹下来当球踢。

何正济也不堪这一轮音波攻击,当场伸长猿臂把住何月玲,用力往后拖。

“你们干什么?!”何月玲拳打脚踢,一脚踹中闽清荷肚子。闽清荷痛得弯下腰。“想造反吗你们?让我和哥哥培养培养感情有什么错?一个两个都拦在前面干嘛?还不放开?这里可是我家!”

“你家?难道只是你一个人的家?”何正济也气乐了。他见何月玲还想蹬腿往闽清荷身上招呼,一使力,把胖墩墩生生拽出五尺远。

何月玲懵了一圈:“小杂碎,多久没挨打啦?皮痒了是不是?我让阿爸来揍你!”

“谁都揍不了我。阿爸不行,你也不行。”何正济声音冰凉,透着一丝丝血腥味。这是他第一次对何月玲动手,举手投足之间不带一点犹豫。一点不象忍气吞声挨了阿爸和阿姐十几年打的少年。他现在有力气了,可以反抗了,看待过去伤害过他的人就象看一只蝼蚁。可怜蝼蚁并没有自觉。

“你想把我拖去哪?信不信我打死你?”

何正济伸手捂住姐姐的嘴,把人拖出了院子。

闽清荷则扶着门框喘了口气。

易云嫦:“没事吧?”

闽清荷笑笑:“还好,不碍事。”她看了看屋里,匆匆一眼,根本没看见人,她并不在意,嘴里随意地问:“既然虢先生醒了,晚饭要一起吃吗?”

虢首封婉拒:“不了。”

他声音低沉得不像话,易云嫦回头无声地瞥了一眼。只见虢首封捏着拳头,闷闷打在自己腿上。“双腿现在没有知觉,动不了。你们不用管我。”

闽清荷笑容僵在脸上,倒抽气地问:“不能动?怎么不能动?是以前就不能动,还是醒来以后突然不能动了?”

易云嫦又把头转回来,困惑地盯着闽清荷。先前她就隐隐有所察觉,现在更加确认——

闽清荷表现得越来越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