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魂祭

作者:焰焰

易云嫦回望已经跑过身的少年幻影,百感交集:没想到他们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再次重逢。

下一秒,虢首封忽然抓回她的胳膊。易云嫦不解地抬头,见他眼睛出奇的幽暗,正深深地凝视她。这种对视通常代表着对方有很多话想告诉自己,但一时间千头万绪,不知道该从何处下嘴。

易云嫦静静等了一会,只听虢首封格外气闷地问她:“你还记得他?”

易云嫦点点头。

虢首封抓着她的手不由紧了紧。

易云嫦以为他还不太清楚刚刚跑过去的少年是谁,她想了想,在他的掌心里写下名字:“左洋太。”

左氏是夔地十六家贵阀里排第五名的大贵阀。

易云嫦比划说:“他是左家嫡系,在左氏洋字辈里排行十三,排名是中等偏下。不过他十八岁那年……”易云嫦眼神黯了黯,“他的际遇在十八年那年改变了。首先,他觉醒了异能。”

古希道在一旁说的东西,也和易狗比划出来的差不多:“……曾经在左氏洋字辈里排名靠后。”

“之所以靠后,是因为左洋太仅仅觉醒了一个异能,什么来着?忘了。横竖异能品级不错,当时引起了好一阵轰动。可惜他来不及把异能发扬光大。唉,可惜。”

“我记得他挺横的,是个螃蟹男。”

虢首封:“螃蟹男?”

古希道咧咧嘴,模仿螃蟹横着走两步。

虢首封也扯扯嘴角。

古希道又想起一件往事,击掌说:“他特别爱欺负易狗。”如果小古希道的最大爱好是欺负易狗!那么左洋太的嗜好也相差无几。而且因为他年龄更大些的原因,他所有针对易狗的行为,就显得特别的幼稚。

虢首封冷脸。

古希道没有看见他的表情,开始细数左洋太的种种“辉煌事迹”。什么揪头发、掀裙子、背后写字贴纸条、抢书抢笔抢本子甚至发展到抢首饰揪衣服扣子……

果然挺辉煌的。虢首封心想,比起幻境里小古希道做过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并且有好几次,径直和小古希道撞在了一起。两熊孩子还能对视嘿嘿一笑。

古希道娓娓道来时心头也逐渐敞亮:难怪易狗怎么也记不住他,有左洋太梗在中间,谁会记得他?论手段,他比左洋太略逊一筹;论次数,他比左洋太少了一大截。难怪易云嫦一眼就认出了左洋太,却从来不记得古希道。

现在想想,左洋太真是可恶极了!

可是易云嫦并不是因为频繁的恶作剧才记住了左洋太的。两个人同属一个圈子,又没有异能人士从中作梗,即使是欺负与被欺负的对象,左洋太和易云嫦也算是“世交”、“青梅竹马”的关系。左洋太只比易云嫦大三岁。

如果现在他还活着的话,应该是二十三岁,正好是青春正茂,一往无前的年纪。

虢首封:“够了。”

古鹌鹑喉咙里哔咕一声轻响,住嘴了。

虢首封:“他不是死了吗?”

易云嫦和古希道同时吃惊地望着他。

虢首封哼笑:“五年前闹得满城风雨的受害人,我要是记不住这个名字,又怎能称得上是夜行者?”

也对,夜行者虽然是赏金猎人组织,但私底下还有对沙市维持秩序的职责。左洋太之死确实闹得满城风雨,夜行者自然也听过这个名字。

不过具体的细节,虢首封并不清楚。

古希道对左洋太的死颇有感慨。

人死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大病一场。整个世家贵阀的圈子大地震,收拾残局的时候,他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醒来后,记忆都烧断片了,有很多事记不清。是朋友们陪着他,耐心帮他一点一点回忆起来的。左洋太之死,则是事后通过各种碎嘴里露出来的口风,被他隐约拼凑出了一个轮廓。

古希道:“我记得,他的死牵扯到了易狗。”

虢首封皱眉。牵扯到易云嫦这件事,他不知道。“说说看。”

古希道便努力搜刮记忆,重现五年前沙市上空一场巨大的风暴。

三个贵阀一个世家之间的乱斗,场面几度失控;最后是地主出面,委派人居中调停……哦,那个委派人就是夜行者。

“这个我知道。”虢首封粗暴地打断他,“是夜行者居中调停,才解决了三贵阀一世家之间的纷争。照你这么说,左洋太之死,是他们乱斗的导火索。怎么就牵扯了易小狗?”

虢首封心里惊涛骇浪一般,因此他想起了更重要的细节:被夜行者调停的三贵阀……易、吞口、左氏,和一世家……阴阳道氏,他们全都和易小狗的谣言之祸有关!前面恶意频现的幻境,与现在他的心境相比,简直是止水般宁静。

易云嫦勾着小脑袋不出声。

古希道有些着急地戳戳她的肩膀:“这件事,我们都没有什么发言权。当初他死的时候你不是在现场吗?你最有发言了,怎么反而不说话呢?喂,易狗,左洋太到底是怎么死的?”

左洋太之死可是位列沙市七大怪谈之一,众说纷纭,却谁也不知道真相。

好不容易有个真正的目击者在面前,古希道真是馋虫都被勾起来了似的,好奇得不得了。

“你能不能说说?”古希道求她。

“易狗小友,何不告诉他们呢?”广覆突然贴着易云嫦的耳朵悄声说。“他们每一个人都好奇得不得了。”

“云嫦?”

“易狗,你发什么呆呢?”古希道超级不满的。解说一个城市怪谈而已,有必要傲娇回避吗?

虢首封想了想,抬头对古希道说:“不如先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左洋太之死恐怕是这个幻境的破境关键。”

同时,广覆也在她脑海里笑嘻嘻地说:“那我来帮你一把如何?比如还原当时的场景?”

“不。”易云嫦本能地拒绝。她不想再回忆那个片段。

“为什么不?我们都好奇。而且我提前查阅了一些片段,确实藏着很有趣的东西。拿出来让你们见识见识也好呀。免得以后真正对峙,因为不了解,还要被对面攻个措手不及。也省得我多花一把力气来告诉你那是个……咳,其实这幻境只是个过场小玩意儿,”广覆突然生硬地拐了一个弯,“下一个真正的幻境还在准备当中。你们走完这个过场,那边也差不多替你们准备好了。”

“还有幻境?”易云嫦这才不装哑巴了,在识海里质问广覆,“你想把我们玩到死吗?”

“寓教于乐嘛。你应该学会好好享受。”

易云嫦眼前一花,只见幻境大幅度波动起来……整个阴阳道氏的迎宾大厅连带里面熙熙攘攘的人影,全都化成了一摊匍匐地面、氤氲而起的灰黑色大雾。大雾包裹住他们,象巍峨高山般逐渐漫过头顶。

人非人、物非物,镜花水月眨眼之间转相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