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公,杨君这是什么意思?”
短短两日光景,蔺亭局势已乱成一团麻。
本地蛮人与叛军相互攻击,而且越发激烈。蛮人组成联盟,与傥迟顿人接连大战,据说颇为惨烈。
可是,杨守文却稳坐来猿县城,隔安乐溪而观战,全无半点插手之意。
这也使得远在安岳县城的鲜于士简,有些无法理解。
“这个时候若杨君出击,可一举稳住阵脚。
但杨君却隔河相望,不理不睬,究竟意欲何为?”
敬晖双眸紧闭,面色沉静。
等鲜于士简说完之后,他才开口道:“士简不必担心,我已猜到了青之的意图。
数万蛮人聚居蔺亭,乍看相安无事,可实则隐患重重。
青之大概是想要借此机会,把蔺亭的格局打破……若蛮人分散开来,力量势必削弱。对于泸州而言,这是一件好事。如果进行的顺利,则蛮人归化便可事半而功倍。”
鲜于士简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的确,泸州的蛮人聚居一处,一旦发生变故,就很容易爆发出冲突。
这种事情在剑南道,时有发生。以往发生了冲突之后,官府或是趁机出兵镇压,或是派地方豪酋缙绅前去谈判。效果倒也显著,但却使得地方豪酋的力量越发强横。
杨守文,这是要打破这种局面吗?
分散开了的蛮人,威胁就会减少,官府也易于控制。
鲜于士简知道,自家老爹鲜于燕也曾有过这种想法,却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
敬晖显然是猜到了杨守文的想法,所以才不予理睬。
但赵师立却有些不清楚,于是派人前来安岳送信,希望敬晖出面,对杨守文劝说。
毕竟,杨守文虽是八州行军总管,可却要听从于敬晖。
敬晖入川,其目的并非是那些叛军,而是要设法推动蛮人归化,减少两边的冲突。
杨守文此举,等于是在协助敬晖!
鲜于士简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后,也就不再担忧。
而敬晖则在当晚,把孟涪找来府中,与他一番交谈之后,第二天孟涪就命令一部分飞乌蛮人,保护粮草前往泸州。万余飞乌蛮,要处理确实麻烦。敬晖又不可能大开杀戒,同时还要设法给飞乌蛮寻找一个出路。毕竟一万多人,可不是小数字。
敬晖很清楚杨守文的打算,因为在杨守文从龙台镇开拔之前,就曾写信告知。
把一万多人迁移到蔺亭?
似乎是一个好主意!
蔺亭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不似那私镕山地形险要,易守难攻。
让飞乌蛮返回私镕山?敬晖认为不妥!且不说别的,飞乌蛮兴兵之后,屡次攻城掠地,造成的伤亡,数目巨大。梓州百姓和飞乌蛮之间仇恨已深,无法化解。如果让飞乌蛮返回梓州,用不得多久,一定会再起波澜。所以,飞乌蛮不能返回梓州。
留在普州?
但由于孟凯此前先后攻打普慈和安居,普州人对他们定会有敌意。
这一旦有了敌意,就可能会有矛盾、冲突……所以,飞乌蛮留在普州,似乎也不合适。
如此算下来,让飞乌蛮迁往蔺亭,算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至于杨守文有没有其他的想法,敬晖并不在意。
重要的是能够安置好这些飞乌蛮人,令其可以安居乐业,敬晖就算是功德圆满。
所以,当赵师立派人前来告状的时候,敬晖选择了支持杨守文。
同时他也开始着手把飞乌蛮转移去泸州……当然,也有一些飞乌蛮人不愿意离开,会留在普州、或者返回家乡。这些人不多,却足以削弱飞乌蛮的力量,使其无法一支独大。同时,当飞乌蛮迁居蔺亭之后,少不得要与本地蛮人发生争执,可以相互牵制起来。再加上杨守文建议在蔺亭设置羁縻州,能够进一步将之纳入掌控。
一切,如果可以顺利进行,敬晖觉得,他也许用不得多久,就可以返回神都洛阳。
一想到这些,敬晖的心情就大好。
他带着亲随登上了安岳城楼,举目远眺,忍不住哼起了家乡的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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泸州,蔺亭。
和蛮大军终于走出了不毛,抵达蔺亭。
叛军和蛮人之间的冲突,随之停止……不是蛮人害怕了,而是和蛮主帅甘罗下令,让傥迟顿人后退十里之后,派人与蔺亭的蛮人联盟进行商讨,希望停止战事。
“甘罗,倒是个知分寸的人。”
杨守文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忍不住称赞了一句。
明秀道:“不过,这家伙也真够狂妄……甘罗?难不成他还想登台拜相不成?”
“你还别小觑了此人。
这家伙就是和蛮人派去飞乌蛮,挑唆孟凯造反之人。
本想着要他们和蛮人再打上几场,可现在看来,似乎有些困难。若我猜测不错,甘罗一定会拿出许多优渥的条件,来平息各蛮部首领的不满……此人,还需小心。”
“小心?”
明秀闻听,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青之,区区一个蛮帅,何足挂齿?
他们想要平息战事,却痴心妄想……这两日几场大战,双方恩怨已深,又岂是那么容易平息?”
杨守文听闻,眉毛微微一挑。
“四郎,莫非计将安出?”
“嘿嘿,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说来听听。”
“这两日,双方交手,死伤数百。
且此前傥迟顿人还灭了两个部落,这些个本地蛮帅又岂能不记恨在心?虽说那甘罗出面调停,哪怕他愿意退让,可是这敌意却已经生成,绝非一两句话能够抹消。
我有一计,可令之再起争纷,只看青之你敢不敢做。”
看着明秀摇头晃脑的模样,不知为何,杨守文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鹤氅,手持羽扇的形象。只不过,这形象和明秀重叠在一起的时候,总让人忍不住想要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