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章、玉簟秋,一江春水向东流(下)
“是谁?”陆子诺一见李钊这样的反应,就知道他应该是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一时半是好奇,半是带着怒意,抬眼询问。
“舒王慕容谊,”李钊一扬眉,面色倒是笃定,他略一思索:“那块凤血玉石,是昭靖太子的遗物。凤血玉原本就罕见,何况是刻成的麒麟形状,那是当初昭靖太子出生时,先皇着意找人刻下的,众人皆知。而我小时候,见过那块玉,所以印象格外深。不过,他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认识你?还给你下了情蛊?”
“我不知道啊,慕容谊?也就是上党见过一次吧,还是远远的,然后就没见过啊……”陆子诺原本就不太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这回更是无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阿纯呢?他又进宫啦?”
陆子诺本是随意一问,却见李钊抬眼看过来,陆子诺一时不明所以,略一咬唇,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李钊的目光却又划开去:“你不记得了?”
“我记得什么啊?”陆子诺挠挠头,一副茫然的样子。
“你的病,是王太医过来瞧的,他说你身体里有厌情蛊和钟情蛊,一开始,是相互作用,所以没发作。 )但是,你体内的厌情蛊死了,钟情蛊就开始起作用了。
解这钟情蛊的方法有两种,王太医建议用药引,但我们选了第二种。”
“什么?还惊动了王太医?你快说是怎么回事,第二种解法是不是有凶险。”
李钊深深的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将情蛊引到另一个男人身上,用异性相斥逼走蛊虫,但过程,极是痛苦。”
陆子诺一听这解释,原本心里的不安瞬间扩大,倏的膛目结舌的指着内室,连说话都有点结巴:“阿纯?不会选了这种方法吧?”
李钊略一低眼,权当点头,其实他当初也没想到慕容纯对陆子诺的情竟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我还以为你知道,当时你迷迷糊糊的,还说不可以啊什么的。”
陆子诺对这么一个说法毫无印象,却急急奔向竹帘,撩帘而入,李钊却没跟进来,而是坐在外间的茶几旁,微微叹气。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陆子诺看到慕容纯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情蛊这种东西,放在女子身上,是心理上的摧毁,让她爱上另一个人。可对于引蛊到自己身上的慕容纯来说,却算是一种奇毒。
而且,由于是子蛊,与母蛊排斥过程中,会垂死挣扎,导致渡蛊之人极为痛苦。
陆子诺一阵心悸,可不知为什么还隐隐有着丝说不清的感觉,而她怎么都不敢相信慕容纯真的会不顾自己金贵的身体,来救她。这就是用情至深吗?
慕容纯还躺在床上,尚在昏迷,可唇色却是绛紫,显然是一副中毒的样子,不过三天,他却迅速瘦了下来,甚至原本便棱角分明的下巴愈发显得锐利,让人不由得心疼,陆子诺下意识的抬手去抚他的脸颊,却在接触的瞬间,好像触电一样又缩回手。
慕容纯低低的喘息着,额头上满是虚汗,似是极度压抑着自己的痛苦,他原本是个极自持的人,在梦里也记着身份,如今这般,想来已是痛极。
陆子诺的心一下揪紧,她连忙用帕子替他擦汗,她一向不大爱熏香,却喜薄荷的清凉提神,帕子用薄荷水泡过,清凉的香气慢吞吞散开。
慕容纯却突然捉住了陆子诺的手,他这一下极是用力,让陆子诺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
“子诺,”慕容纯浅浅一声叹息似的呼唤,气声落在陆子诺耳边,惹得陆子诺一个激灵,慕容纯并没有醒的意思,语调里却又透着浅浅的苦涩与纠结,似乎只有这时候,陆子诺见到的才是真正的慕容纯。
陆子诺微微撑起身子,青丝一落,滑在慕容纯的身上,落在两人纠缠着的指上,慕容纯的指尖浅浅一动,陆子诺犹似不觉,默然一叹:“阿纯,你这样做真是太危险了,我真的很害怕,你万一……为我这样,我该怎么回报……”
慕容纯却只是痛苦的皱紧眉心,并不曾言语,沙漏声浅,落在静谧的两人之间,陆子诺到底还是旧伤未愈,原本想着守着慕容纯,后来却一点一点,靠着慕容纯睡去了。
慕容纯醒来,就见着陆子诺伏在他身边,露一个毛绒绒的头顶,睡得无知无觉,他与疼痛熬着,还是觉得疲累,可看到陆子诺恢复了浅浅粉色的唇,却又觉得心底欣喜。
他伸出手去揉陆子诺的头顶,陆子诺就迷迷糊糊的醒来,看着慕容纯醒来,眼底一亮,小猫似的揉眼睛:“你醒啦!”
慕容纯定定的看着陆子诺,她也瘦了些,眼下一片鸦青,好像在这儿守了挺长一会儿,让慕容纯心底也一柔软,他慢慢的伸出手去,在靠近陆子诺脸颊的地方轻轻蹭过:“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陆子诺一下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他低头,看见她白皙的脸颊,一点点绯红起来,她这几日未出门,披着外衫,散着发,看着像是刚刚晨起的小妻子,一样的温柔可人。
“子诺,你心底是有我的。”
慕容纯半晌才突然一笑,看着陆子诺突然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似的站起来,左一踱步,右一窜,追着自己尾巴似的团团转,极是手足无措地捂了脸。
慕容纯也笑,他原本不过是这样一想,可如今看来,却是真的了,无论这一点是多是少,陆子诺心里能有他,他已经觉得极好。
陆子诺不好意思的红着脸,眼睛不知不觉又水汪汪的,不知要看向哪里,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慕容纯把她拽过来,将陆子诺的手握在手心,眼眸一低,难得带着点笑意:“子诺,这不是梦罢。”
这已是第六日的夜,陆子诺心中揪痛,可否认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而且,也并没有之前那么坚决了。她有些怕,更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只能不停地在心里说,我喜欢的是阿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