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血

作者:墨武



     张元心中稍有舒服,道:“既然如此,有劳罗?王了。”可想到昨晚宋军故作偷袭,想必人手必定不多,他空有数万大军,却被镇得不敢出战,不由又是脸红。

     野利斩天点点,才要转身出帐,突然又止步道:“不知大人可曾留意到,昨晚鼓声大作时,细腰城有些异样?”

     张元凝神一想,就道:“他们城中黑压压的,并没有什么动静,并没有异样了。”

     野利斩天道:“没有动静才是最大的异常。想他们既然知道狄青前来,又闻鼓声大作,焉有不上城头看看的道理?他们根本无动于衷,是不是早就知道狄青不过是虚张声势呢?”

     张元内心羞恼,感觉在这瞎子面前,自己好像是个瞎子,恼怒道:“既然如此,你昨夜为何不说?”

     野利斩天有分讶然,苦笑道:“我也是如今才想起罢了,我这般说,绝非有嘲弄大人的意思。想兀卒既然让你我前来,就想让你我同心协力,还请大人勿要多心。”

     张元轻舒一口气,拱手道:“多谢罗?王提醒。”他毕竟长于指挥大局,幕后策划,真的到面面相对时,反倒少了以往的游刃有余。听野利斩天提醒,心中警惕。

     野利斩天一走,张元当下传令众人戒备,为安军心,故示悠闲的巡营。一日无话,等到夜幕降临时,张元一颗心反倒绷紧。

     可等到半夜时分,仍无半分动静,张元脑袋才要沾枕,突然有军士冲进来禀告到时:“大人,有情况。”

     张元惊心,霍然站起道:“何事?”听帐外静的吓人,也无鼓声,张元实在不明白会有什么情况。

     冲出营帐,见夏军大营中隐有騷乱,张元才待询问,突然感觉细腰城的方向有异,抬头望过去,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不知何时,细腰城头火把高竖,熊熊的燃着,细腰城头上亮如白昼,隐见刀槍剑戟的寒光。

     细腰城为何这般举动?想起野利斩天所言,张元心思飞转,暗想昨夜细腰城并无动静,是因为知道狄青是虚张声势,但今天宋军都涌上城头,难道知道狄青要来攻打,因此做准备来接应?

     虽知道眼下方圆百来里没有警情,狄青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大举来袭,但见城头火亮,总是心中难安,又命手下全力戒备。

     夏军倒有不少如张元般想法,当下燃起火把备战,可直到天明时分,城头火灭,竟不见宋军一兵一卒出现。

     张元等见晓光破晨之际,陡然醒悟过来,暗叫又上了狄青的恶当,细腰城这般作为,不用问,还是采用虚张声势的伎俩!

     就在这时,野利斩天已然赶回。张元见状,催马上前问道:“罗?王,可有了答案?”

     野利斩天问道:“大人,昨晚可有什么异常吗?”听张元将昨晚发生一事说了遍,野利斩天叹道:“果不出我所料,狄青用的是疲军之计!他连续两夜诈攻,不过是搅乱我等军心,让我等全力戒备,等我等筋疲力尽之时,就是他进攻之日。”

     张元也想到这里,可更关心前晚的事情,问道:“可他们为何能不惊动我军人马情况下,到了我们左近呢?”

     野利斩天道:“我详细命人查看了探子的尸体,发现他们均是被一招毙命,显然是被武技高手击杀。但这附近的确没有宋大军出没的迹象,在我来看,狄青所派之人只有数百人左右,各个身手不差。他们能悄然前来,安然离去,眼下在我看来,只有一个可能……”顿了下,野利斩天道:“他们是乔装成我们夏军来去。这方圆百里纵横,这些人手他们若扮成夏军来往,我们很难察觉。”

     张元猛然警醒,恍然道:“既然如此,就要查附近的守军,是否有异常的夏军出没。”

     野利斩天道:“不错,我正是按照这个方向去查,结果这里东北向五十里的牛头山的守军有报,的确看到一队夏军经过,人数不多。他们只以为是奉大人调令巡视,因此并未过问。”

     张元暗自咬牙,一字字道:“狄青,你果然够狡猾。传令下去,命我军严加防范,留意附近小股擅自出没的队伍。”他命令虽传下去,但到底有没有用,也不知情。

     野利斩天轻轻舒了口气,可眉头也是紧锁的。他并没有告诉张元一件事,他其实昨晚守株待兔在等对手,不想狄青虚晃一槍,竟再没有动静,下一步狄青要从哪里出现,他真的也不清楚。

     伊始时,他只以为张元将狄青拉出来平原交 战的策略并无问题,但眼下来看,狄青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坚忍。

     几日转瞬即过,除每晚时,细腰城都要燃起火把外,宋军再没有异样。

     宋军虽无异样,但夏军每次见到城头那熊熊的火光,都是心中不安。那火光只是扰乱夏军的注意,亦或是代表着别的意思?宋军是想说,他们战意如火、怒意如火,或许终究有一日,会如烈火一样的喷薄出来?

     这一日清晨,张元起床 时,神色已有了疲惫。

     每日过得揪心,总让人容易累得快些。这些天,虽没有狄青的进一步消息,但张元实在比和狄青交 手还累。不待起身,已有人冲到帐中,叫道:“中书令大人,有狄青的消息了。”

     张元惊凛交 加,喝问道:“什么消息?”

     那兵士道:“狄青带两万兵马,兵起渭州,过瓦亭、沿六盘山而上,已近制胜关!”

     张元一怔,问道:“他们才到制胜关?”原来制胜关尚在镇戎军以南百余里,隔着他们还有三四百里的路程。张元见狄青使用疲兵之计,只以为狄青再让夏军疲惫后,就会发兵猛攻夏军,直如当年安远寨一战,不想狄青眼下还在制胜关?

     这个狄青,到底是什么念头?

     “消息可曾确实?”张元忍不住问。

     那兵士道:“千真万确,是在华亭的败军快马传来的消息。狄青遽然兴兵,渭州的我军均知不敌,已如张大人所言,北归聚集。眼下狄青旗帜所至,我军均是退却,他已连收渭州左右七处失地了。”

     张元点点头道:“我知道了,留意狄青的动静,再去探来。”夏军入寇宋境后,纵横掳掠,直达渭州,渭州太守如当年延州般,闭城不出。夏军在城外掳掠数月,宋军各自为战,一直难以对夏军进行有效的抵抗。不想狄青一来,竟不急于救助细腰城,反倒绞杀在渭州的夏军!

     渭州内,无人可是狄青的对手。

     张元想到这里,心中盘算,最多再过两日,狄青就可过镇戎军前来细腰城!不想第二日有兵士来报,狄青到了瓦亭寨,本驻守在那里的夏军闻狄青率军到来,早先一日一路北归涌入镇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