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血

作者:墨武



     余靖听范仲淹开玩笑,微笑道:“今日非为范公得入两府多礼,而为天下大幸而礼。”

     范仲淹语藏深意,道:“事未成行,变数多多,就算得意也不用太早,以防节外生枝。”

     王素并没有留意到范仲淹的言外之意,笑道:“这次变法因范公而起,范公若不入两府,绝无可能。现在我们唯一好奇的是,不知圣上还会派哪些人辅助范公呢?”

     范仲淹皱了下眉头,低声道:“你等莫要这般说……”话未说完,钟磬声响,有宫人唱喏道:“天子驾到。”

     众人肃然禁声,赵祯已身着黄色龙袍,从偏殿行出,缓步走到龙椅前落座。

     群臣跪叩,三呼万岁。赵祯高台上道:“众卿家免礼平身。”他声音肃穆,威严无限。狄青远远听到,恍惚中带着一种陌生。

     狄青也到了文德殿,他到文德殿是因天子宣召。狄青虽不反对变法,但自问对变法并不熟悉,本不解为何天子让他来此,转念一想,觉得赵祯多半不想他再去西北,因此想让他参与朝政?可他狄青,根本无意到这里搅浑一池春水。

     狄青以前虽统领泾原路,后来又升为团 练使,但在汴京这文德殿上,还是排在末位。

     文德殿上,文臣地位远在武将之上,文臣又按两府、三衙、三馆官职大小排列,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

     狄青已排在殿外,抬头望天,见白云悠悠……

     殿内赵祯已道:“太祖立国,功绩天下,世人景仰。朕每念及太祖雄风,均感难安。想西北我军屡败,中原又有民乱,先有郭邈山等人为祸陕西,后有王伦等人动乱山东,想刁民故有过错,朕治理江 山不利,亦有不可推托之责。”

     百官面面相觑,暗想赵祯先给自己一棒子,封住别人的口舌,看来变法之心已很坚决。此时此刻,知机之人,均是静候下文。

     赵祯又道:“朕这些日子来,夙夜难寐,知江 山沉疴日久,当快刀力斩,方能解百姓于倒悬……因此朕想变昔日之旧法,兴致太平,不知道众卿家可有什么建议?”

     众人均想,赵祯以天子之尊,说什么解百姓于倒悬,言辞甚重,可对朝臣暮暮沉沉的不满之意也呼之欲出……

     不等旁人说话,蔡襄已越众而出道:“启禀圣上,臣有事请奏。”

     众人精神一振,暗想蔡襄素来直言无忌,又是范仲淹一派,他说的话,就可能是新法之声 。

     赵祯点头道:“准奏。”

     蔡襄道:“自太后仙逝,圣上登基以来,朝中百官,多有变迁,然则只有一人总能得坐高位,总揽大权。”

     蔡襄虽没有说出那人姓名,可群臣一听就知道蔡襄是说吕夷简。吕夷简遭蔡襄提及,神色如常,范仲淹却皱了下眉头。

     蔡襄又道:“圣上对吕相信任有加,按理说吕相本感恩图报才是,但吕相自掌朝政以来,任人唯亲,用人不看才能,只用是否能领会其心思之人。如今西北战败,我朝损失惨重。眼下大宋有契丹、西夏虎视眈眈,终年如履薄冰,何也,弱肉强食罢了。而大宋积弱,朝纲不振,百姓日苦导致流民造反,如斯内忧外患,益发剧烈,或许原因多多,但吕相无能,难辞其咎!”

     蔡襄言毕,文德殿肃然无声。

     群臣或战栗、或振奋,有不安,有扬眉吐气,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朝堂之上,绝对会有惊天骇地的怒涛袭来,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过,范仲淹的死党 蔡襄的第一击就轰向了当朝第一人!

     吕夷简把持朝政多年,朝中不少臣子,还是他的门生。他被轰击,怎会束手待毙?众人均认为,蔡襄的这一番话,就是新法拥护者对朝廷保守派的宣战。

     吕夷简如何接招?

     文德殿上,已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