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血

作者:墨武



     远远处,长号响声不停,竟似有敌来袭,拓跋摩柯到了马前的时候,皱了下眉头,心道保旺罗在这里坐镇,出了事情,怎么不赶来知会一声?

     拓跋摩柯没有多想,认为这是叶市,就算有敌,人也不会太多;就算有敌,保旺罗肯定也能搞定。拓跋摩柯上了马,在十二勇士的簇拥下,沿着青石长街向通化楼的方向行去。

     马儿轻嘶,拓跋摩柯正在琢磨天都王用意的时候,感觉到微风荡漾。抬头望过去,见到树上很有几分绿意。

     原来春已到了。

     拓跋摩柯不待再想下去,就见到高树上突然飘下了一片落叶,遮住了日头,向他飞了过来。拓跋摩柯一惊,随即已发现,那不是落叶,而是一个人!

     一个身着灰衣的人。

     那人衣着颜色和枯树仿佛,一直就攀在树上,若是不加留意,只以为那是段枯枝。那人转眼间掠过拓跋摩柯的护卫,已到了拓跋摩柯的头顶。

     拓跋摩柯大惊,喝道:“抓住他。”

     十二勇士呼喝连连,纷纷向拓跋摩柯涌去。可那人从空而降,绕过护卫,十二勇士一时间鞭长莫及。

     拓跋摩柯见那人已到头顶,怒喝一声,挥斧劈去。巨斧极重,足有五六十斤的分量,这一斧头下去,就算石头,都能被他砍成两半。

     可抽刀难断水,巨斧难克柔。空中那人如片树叶,只是一荡,已避开巨斧。手一扬,一张大网倏然张开,竟将拓跋摩柯罩在网中。

     拓跋摩柯身经百战,可从未经历过这种过招。大叫声中,已被大网束缚的不能动弹。这时候寒光一闪,一柄短刃已透网而过,插在拓跋摩柯的胸膛。

     拓跋摩柯双目凸出,怒嘶道:“你是谁?”

     那人踢落拓跋摩柯,站在马背上,冷然道:“我就是狄青!”

     话音未落,那人手腕翻转,一根绳索飞出,搭在墙头之上。他借绳索之力,身形纵起,已上了高墙。手中绳索再飞,缠住树枝,翩翩而起,荡得远了。

     十二勇士惊得目瞪口呆,不信世上还有这种身手。

     拓跋摩柯死,十二勇士不能免责,一想到这里,众勇士硬着头皮去追。才过了街口,就见转角巷口处冲来十数人。个个手持短槍,犀利扎来。

     那十二勇士猝不及防,竟被扎翻了半数,余众一声喊,纷纷退后。手持短槍那些人并不追赶,身形闪动,已再藏身巷中,消失不见。

     不知多久,才有勇士壮着胆子去看,巷中早没有了人迹。那巷子的白墙上,涂着几个鲜红的血字——杀人者、狄青!

     杀人者狄青!狄青来到了叶市!

     这个消息风一样的传递,雷一般的鸣响,只用了半天的功夫,已传遍了整个叶市。

     狄青威震西北,大闹兴庆府,甚至杀到了玉门 关,夏人对他竟无可奈何。

     狄青协攻白豹城,杀骨咩三熊,横刀金汤城前,竟无人敢出城一战。

     狄青守大顺城,数月五战,斩七将,大破叶市来敌。

     这段日子,狄青这个名字早就传遍西北,如日中天。

     夏军三川口的大胜,似也掩不住狄青两字的光辉。

     狄青这个名字,在西夏人心目中,已越来越沉,越来越神秘。谁都听说过狄青,可见过狄青的却少之又少。有人说他玉树临风、有人说他青面獠牙,有人说他身高丈许……每个人说的版本都大不相同。

     而传到野利遇乞面前的狄青版本,也有三四个之多。

     已黄昏,野利遇乞正在通化楼。

     野利遇乞的确传令让叶市众军将赶来,可传令一个时辰后,所召的七人中,竟然只有三人赶过来。

     不听天都王的号令,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不过那不听号令的四人显然已不必害怕,又过了一个时辰,他们横着就被抬了进来,四人已死。

     每一人眼中都是惶恐难以置信的表情,当然是不信会有人在叶市杀了他们。

     尸体中有叶市团 练保旺罗、有嘉宁军司的监军使拓跋摩柯,另外两人,衣着华贵,显然也是叶市的要人。

     野利遇乞坐在高位,冷漠的看着那四具尸体问道:“教练使,你可查出凶手是谁?”野利遇乞额头突兀,双眸深陷,鼻子颧骨高耸起来,整个面容如天都山般,有峰有谷,很是奇特。

     但没有人敢笑他,甚至没有人敢看他一眼。所有人都知道,野利遇乞本性残暴,自从野利旺荣死后,他更是陰冷非常。若有半言触怒野利遇乞,说不定就会惹上杀身之祸。

     野利遇乞问的是左手处的一个藩人。那藩人身材彪悍,脸色蜡黄,闻言喏喏道:“卑职已在查。凶手……好像是狄青。”

     “好像?”野利遇乞笑了,淡淡问,“你好像也快死了?”

     天已冷,可那教练使汗水不停的流淌,颤声道:“凶手就是狄青!”

     野利遇乞叹口气道:“我听说,这四人几乎同一时间死的,有的在叶市东,有的在西。狄青恁地厉害,竟可分身四处杀人吗?”

     教练使抹汗道:“那就不是狄青了。”

     野利遇乞讥诮笑道:“我是让你捉贼呢?还是让你在猜谜?你累了,该休息下了。苏吃曩……将教练使拖出去砍了!”话音落地,一人从野利遇乞身后闪身而出,一把抓住了那教练使。

     站出那人脸若刀削,身上黑衣剪裁的极为妥帖,衬得身躯如长槍般挺直。众人都认得,此人就是野利遇乞的近身侍卫苏吃曩。

     教练使也算魁梧,可不知是畏惧,还是根本无法抵挡,竟被苏吃曩抓小鸡一样的抓住。

     教练使被拖出去时,惨叫道:“王爷 ,卑职冤枉。只求你再给我个机会。”

     野利遇乞不语,无人敢言,只怕惹祸上身。

     片刻后,苏吃曩已端个托盘入楼道:“王爷 ,请查验。”盘上盛有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是那教练使的脑袋。

     众人想着方才还是鲜活的一个人,转眼间只余个脑袋,不由胃中作呕。可在野利遇乞面前,他们哪敢呕出来?

     野利遇乞望着那人头,突然一指不远处的一人道:“你现在什么官职?”

     被指那人声音微颤道:“卑职是军中侍禁。”教练使职位在监军使之下,侍禁又比教练使低了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