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血

作者:墨武



     野利斩天没有死!

     原来单单能从大漠回来,是被野利斩天救回。野利斩天的确有这个本事,那飞鹰、石砣眼下又怎样了?

     狄青虽和野利斩天只交 锋一次,但知道此人极为诡异,只凭单单公主,恐怕不能奈何他!

     野利斩天没有回话,只是松开了五指,单单又待持刀砍去,旁边一人和声道:“公主息怒,何事发这么大的脾气呢?他们若得罪了公主,本太师为你做主。”

     狄青一听那声音,更是凛然,外边那人,竟是元昊手下的太师、兼中书令――张元!

     张元怎么也会到此?

     狄青嘴角满是苦涩的笑,他身上余毒未清,眼下无法发力,若被这些人发现了行踪,只能坐以待毙。

     听轿外的单单道:“这个狗侍卫不让我出宫,中书令,你帮我斩了他。”

     吴昊额头尽是汗水,忙道:“太师,卑职只是奉命行事呀。”

     张元微笑道:“这命令是死的,人可是活的。兀卒不想公主出宫,不过是担忧她的安危,有张部主在,你又何必阻拦呢?公主,请上轿,臣请你出宫。”他缓步走到了轿子前,竟主动伸手为单单掀开了轿帘。

     单单的一颗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轿中无人!

     张元似乎有些错愕,却还是掀着轿帘不动,心中暗想,那个天和殿的刺客,如今到底在哪里呢?原来天和殿叛乱,野利旺荣自尽,余党 悉平,可唯独那个从殿梁纵落、刺杀元昊的人没有下落。

     依照宫中护卫的森严,那人想混出去,绝非易事。张元方才只怕刺客藏匿在单单公主轿中,胁迫公主,这才掀开轿帘一看,但轿中无人,虽让他失望,但也让他放下了心事。

     单单公主却等了会儿,这才上轿笑道:“能让太师亲自掀轿帘,这种荣耀,只怕大哥都没有的。我今天,可有些受宠 若惊了。”

     张元含笑道:“公主若是喜欢,臣天天为公主掀轿帘,又有何妨?只怕再过些日子,臣就算肯,只怕有人也不肯了。”

     单单脸有些发红,暗想这老不正经的,竟然敢拿本公主开玩笑?可见到张元老狐狸般的一张脸,心中有些发虚,忙道:“好的,我先出宫了,就不劳太师远送了。”

     轿子抬起,急急的离去,张元一直含笑望着轿子,可待轿子走远后,脸色又陰沉起来。

     野利斩天一旁道:“太师何故忧心呢?”

     张元差点想伸手到野利斩天眼前试试,看看这人是否真的是瞎子,不然为何比明眼人看到的还要多?

     可终于忍住了这个冲动,张元又浮出微笑道:“老夫坐过轿子。”他说的简直是废话,可野利斩天还是寂寥如旧,只是哦了声,野利斩天似乎从来不把什么事情放在心上,就算他弟弟当初死,他都没有太多的悲恸。

     张元叹气道:“老夫最近有些发福,因为走的少了。”

     “太师虽少动,但观察的更细了。”野利斩天不明不白的接了一句。

     张元皱了下眉,可见到野利斩天灰白如死的眼睛,又强笑道:“不错,那抬轿的四个人显然身子骨都不错,就算抬我,脚步都不见得会那么沉。更何况……单单公主并不胖。”

     “太师是想说……轿子中另外还有一个人吗?”野利斩天突然道。

     张元干咳几声,“老夫的确有这个疑惑。”

     野利斩天问道:“在下虽是个瞎子,可太师无疑不是。轿中若另外还有人,那你方才掀开轿帘,怎么会看不到呢?”

     张元皱眉道:“老夫也正疑惑这件事情……”

     野利斩天淡淡道:“我听说汴京繁华,知道那里的瓦舍中有种戏法,箱子中明明藏人,却让你可能看不到。那种戏法,和西域诸国的一种障眼法大同小异,可利用光线、颜色和箱子的结构,让你以为看到的是箱子的全部,但其实你看到的只是箱子的大半。而剩下的那点空间,足够人来藏身了。”

     张元眼中发光,却故作恍然道:“难道说……那轿子也和箱子一样,内有夹层吗?那里面若真的藏了人,是谁呢?会不会对公主不利?”他语气中满是焦灼,可一双眼盯着野利斩天的脸,没有半分担忧的样子。

     等了半晌,不见野利斩天应声,也看不到野利斩天脸上有半分变化,张元终于忍不住道:“难道老夫说得不对吗?”

     野利斩天道:“太师是华陰人吧?”

     张元不想野利斩天突然问出这么一句,半晌才道:“不错,罗睺王为何有此一问呢?”他本来一直是祥和安宁,颇为儒雅,可听到“华陰”二字的时候,眼中有了分惆怅。

     野利斩天道:“我听人说,太师本来是中原人,当初年少气盛,颇有才华。负气倜傥,自诩有苏秦、张仪之才,而且击剑任侠,颇做了几件让人称颂的侠事。不过入京几次应试,总不能及第,后决定弃笔从戎,又被宋边帅质疑,这才愤而远走西北,遇到兀卒后,抒胸中之策,才被兀卒重用?”

     张元缓缓道:“如老夫这般遭遇而来西北的,数不胜数。兀卒用人唯才,宋廷用人唯亲居多。”张元这句话是有感而发,因为元昊建官制,除了军权外,其余职位倒有大半数是汉人充当。这些汉人,很多都是当年在宋廷不得志之人。而宋廷此刻贿赂成风,荫补买官现象严重,虽有凭应试中举,得跃龙门之人,但很多转瞬也入染缸之中,终究难改靡靡之气。

     野利斩天道:“太师既然也去过汴京,又心细如发,对这种箱子藏人的戏法当然不会陌生。不然方才也不会特意和我提及轿子重量不对一事。可太师既然发觉了,为何不径直说出来呢?”

     张元脸色微变,这才发现野利斩天眼虽瞎了,可一颗心玲珑剔透。

     野利斩天又道:“太师当然也明白轿子中还有一人,也怕那人威胁单单公主,所以才亲手为单单公主掀开轿帘,企盼伏魔?”

     张元叹了口气,“有罗睺王在此,老夫才有这胆量呀。”

     野利斩天淡淡道:“可太师发现轿中无人,却有暗格,很快就明白过来,单单公主不是被威胁,而是想要藏一个人出去。依照太师的想法,这人肯定不会是刺客,因为单单公主没有必要保护一个行刺兀卒的刺客。而轿子是张部主那面的,这件事显然也得到张部主的默许。公主长大了,说不定正在私会情郎,你若是当场揭穿,只怕惹怒单单公主,还连累你的升迁。因此你言语暗示,想看看单单公主的反应。单单脸红,自然也中了太师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