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血

作者:墨武



     “对,是!”张玉不迭地回答,完全没有留意到大火熊熊,已卷到了身边。陡然觉得臂弯一沉,张玉一颗心冷了下去。

     李禹亨的头已无力的垂下去,但嘴角还带着笑。

     兄弟,我们一直是兄弟!

     他笑着死的,是不是认为临死前,得到了这个承认,就已无悔无怨?

     张玉泪泣如雨。

     他想嘶吼,想忏悔,想对李禹亨说句对不起,但他已没有机会。

     那纷纷的泪,落在满是血迹的脸上,混在一起,伤心如雪,满是寂寂。

     陡然间,房顶已塌陷,一团 火砸了下来,已将张玉团 团 围住。不知何时,金明寨已陷入火海。

     火光愈发的亮,燃了天空的雪。雪在烧,随风而泣,倾洒下一地伤心的泪水。

     火蛇狂舞,融泪吞血。

     金明寨厮杀声震天,张玉却已冲出了金明寨。

     他负伤十来处,但还没死,到处都是喧嚣、屠戮,那本是铜墙铁壁一般的金明寨,已变得千疮百孔。

     李怀宝死了,李士彬一直没有出现。

     夏守贇、夏随二人也没有出来指挥,金明寨三十六分寨,群龙无首,乱做一团 。

     金明寨完了。

     张玉脑海中掠过这个念头后,抢了一匹马,一路冲向南方。他都不知道怎么赶到的延州,也不知道怎么见到的范雍。

     见到范雍的那一刻,张玉悲怆道:“范知州,金明寨失陷了,延州有险。”

     范雍大惊,一时间乱了分寸。党 项人再攻西北,让范老夫子着实吃了一惊。但去年西北被攻,在夏守贇的布防下,终于退了党 项军。今年得知党 项军出兵,范雍第一时间就找了夏守贇。

     夏守贇又是好一番安排,命刘平、石元孙带兵急速赶赴土门救援,防止党 项人从那里攻入,又命郭遵严防西线、命青涧城出兵援助塞门、平远一线。夏守贇怕金明寨有事,还特意和夏随一起前往金明寨,镇守延州北疆。

     范雍见夏守贇如此卖力,心中感动。本以为此次万无一失,正在知州府安心的欣赏歌舞,不想金明寨竟被攻破了?

     金明寨一失,延州北方门户大开。

     延州城内,还不到千余的守军,若党 项军攻过来,延州怎么守得住?

     夏守贇、李士彬到底在做什么?这么多的党 项军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范雍也顾不得多想,立即传令,“急召刘平、石元孙等部回返救援延州。”范雍不是都部署,但夏守贇不在,就只能勉为其难的做起都部署的事情。

     他已顾不上土门、保安军如何,眼下死保延州,才是西北的第一要义!

     张玉听着范雍调兵遣将,神色木然,心中只是想,“禹亨让我报信延州,再找狄青。可狄青现在……在哪里?”

     狄青正在平远寨。

     才送走张玉,狄青就接到消息,党 项人再次兵出贺兰原,马踏横山,寇兵宋境。

     保安军告急、土门告急!西北再起烽烟,军情紧急!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战不同。

     狄青这次没有前往保安军支援,而是接到要支援土门周边寨堡的任务。因为青涧城离土门更近。

     当然了,这个近是相对而言。青涧城到土门,有三百里的路程。不过青涧城到保安军,只比三百里的路程更远。

     就在得到范雍军令的当天,狄青已留廖峰、鲁大海协同种世衡等人守在青涧城,自己带葛振远、司马不群两人,还有数百兵士前往平远寨救援平远寨依山而立,和塞门寨共为土门的屏障,扼住党 项人入寇宋境的要道。

     狄青赶到平远的时候,天色已黑。众人一路进发,有惊无险,竟然不经一仗就到了平远寨东。

     狄青心中诧异,暗想根据军情所言,党 项人从横山杀出,企图从土门涌入。不言而喻,土门所属重寨的平远、塞门两地肯定都被攻得紧。但眼下平远寨沉凝若死,并没有大军来攻的迹象,难道说党 项军来袭,不过是虚张声势?

     寨门紧闭,雪夜下满是萧杀之气。狄青心中困惑,寨前高喝道:“青涧城指挥使狄青,奉命前来支援,请见王都监。”

     平远寨守将叫做王继元,本是延州兵马都监,若论官职,还在狄青之上。

     狄青喊过后,寨内沉寂。

     不知为何,狄青心中有了不安之意。葛振远大嗓门又喊了一次,这次寨门内的高台上,有人高喊道:“可有凭信吗?”

     狄青马上道:“有范知州的军令为凭!”他见对方谨慎,倒觉得理所当然。眼下贼兵犯境,小心些总是好的。

     高台处用绳子降下个竹筐,那人喊道:“请把军令放入筐内,待验证真伪,再放你们入寨。”

     狄青将军令放入竹筐,葛振远有些不满道:“我们不辞辛苦的赶到这里,他们竟然防贼一样的防我们!”

     狄青微皱眉头,道:“平远为紧要之地,他们谨慎些总是好的。”

     再过片刻,寨中人验过了军令,扬声道:“果然是狄指挥,快开了寨门,迎指挥使进来。”

     寨门“嘎吱吱”的打开,五六个兵士迎了出来。为首那人抱拳道:“狄指挥,在下左丘,久仰狄指挥的大名,倒没想到今日有幸能见到你。在下也是个指挥使,不过我这指挥使比起狄指挥可大大不如了。”说罢哈哈大笑,神情颇为亲近。

     狄青微笑道:“左指挥过谦了。不知道王都监现在何处呢?”

     左丘笑道:“军情紧急,王都监一直在寨西巡视。寨东总算比较安宁,就交 给我这不成材的指挥使来看守了。”转头对身边的士兵道:“都愣着做什么,过来见过狄指挥。”

     那几人的态度一直都有些冷淡,闻言纷纷道:“狄指挥……”

     狄青微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客气呢?对了,最近敌情如何?”心中却想,“这里的戒备,没有我想的那么森严。”

     左丘皱眉道:“他奶奶的,前几天党 项那帮贼人打得凶,不过我们打得更凶,几次击退了他们来袭。这几天……党 项人没有了动静,多半已被打怕了,不敢再来了。”

     狄青目光闪动,突然道:“我来这之前,已先派了个手下通禀王大人,要有紧要军情禀告,请立即见王都监。不知王都监向左指挥说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