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血

作者:墨武



     而郭遵又什么时候,有这么阔绰的手笔?

     狄青顾不得再惊奇,见白金信笺上有九个黄金镶出来的字,定睛望过去。

     那九个字是:“要去香巴拉,必寻迭玛!”

     狄青怔怔的望着那九个字,一时间迷惑不解。

     迭玛,什么是迭玛?

     郭遵若只是想说这九个字,让张玉传到就好,但郭遵刻意送给他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信……恁地这般古怪?

     不知许久,狄青这才向张玉望过去,不解道:“张玉,这封信到底什么意思?郭大哥要说什么呢?”他虽不解,但见郭遵竟然还念念不忘为他寻找香巴拉,狄青心中满是感激。

     张玉也被那信笺的奢华镇住,脸上满是惊奇,喃喃道:“我的娘呀,早知道是这种信,我传个口信不就得了?这信笺若是换酒喝,这得能买多少酒呢?”他当然是说笑,回过神来,张玉道:“郭大人急匆匆的离去,只让我把这封信转交 给你。对了,他还说了几句话,他说事情一言难尽,但他已在吐蕃找到有关香巴拉最重要的线索,等他处理完军情,再和你详细说说。”

     狄青心头一震,知道郭遵素来言不轻发,郭遵既然说找到最重要的线索,就绝不会让狄青失望!

     张玉却已翻身上马。

     狄青见了有些错愕,问道:“你……这就要走吗?”

     张玉点点头道:“是呀,铁壁相公是看在郭大人的面子,才让我出来送信。信送到了,我也要赶快回去了,毕竟听郭大人说,党 项人可能在这个冬季出兵的,我也是指挥使,要赶回去守寨。本来……禹亨想要送信……我很想看看你,这才抢着赶来。”

     狄青心中感激,暗想从金明寨到青涧城,足足有两百里的路程。张玉这般奔波,情深意重,岂是看一眼那么简单?

     可狄青终究没有说谢,只是关切道:“天寒了,看要下雪的样子……你路上小心。”

     张玉哈哈一笑,摆摆手,拨转马头,已扬长而去。

     狄青目送张玉远去,见远川烟稀,人影一点射到天际,渐渐的淡了。

     古木苍苍,朔风连寒,狄青吐口气,哈气成霜,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又到了严冬。陡然间感觉脸上微凉,狄青抬头望过去,见到天空不知何时,下了点点的雪屑。

     雪儿 舞动,如群星繁沓而落,狄青忍不住向种世衡望了眼,一颗心也繁乱难止。

     他才有些确信香巴拉在河西十一州,为何郭遵突然言之灼灼的告诉他,要找香巴拉,必寻迭玛?

     迭玛到底是什么?香巴拉和吐蕃有关?狄青心思繁沓,一时间又找不到头绪……

     张玉快马回转,见雪下的紧,夜晚找个背风的地方歇了会。天明时分,又奔金明寨急行。

     大雪倏如其来,染白了万里关河。

     山岭如龙,大河如带,塞北的风雪,好一番壮阔。

     张玉无心欣赏雪景,只骂老天给他找麻烦,近中午的时候,终于赶回了金明寨。

     苍穹下,金明寨龙蟠虎踞,傲视天地。金明寨三十六分寨,有如苍龙逆鳞,随便哪一片都能发出令人胆寒的神威。

     张玉先回了令,神色有些陰沉的前往安丰寨。

     金明寨有十八路羌兵,三十六营寨,蜿蜒在山岭之中,形成延州西北最厚重的屏障。李禹亨把守南头的前川寨,而张玉负责镇守最北的安丰寨。

     安丰寨北几十里,就是汉羌混居的地带。

     张玉没有了见狄青时的笑容,心中只是想,“这段时间,也没有见到禹亨,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见狄青的时候,提一句禹亨,只是不想狄青心冷罢了,禹亨并不知道我送信给狄青。自从出京后,也不知道是禹亨态度先冷下来,还是我先瞧不起他呢,唉,如果有空,倒要找他谈谈。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我为何还放不下呢?”

     原来当年曹府一战,狄青、张玉并肩死战,李禹亨却躲在一旁,张玉每念于此,都是心中有个疙瘩。后来在永定陵,李禹亨依旧胆小,还仗着狄青救他一命。最离谱的就是在宫变中,李禹亨在乱战中,没有奋力厮杀,反倒是靠装死躲过一劫。

     张玉因此对李禹亨变得冷漠,到了塞下后,二人关系不因同殿而亲近,反倒变得疏远起来。

     每次想到这事,张玉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将近安丰寨的时候,突然听到寨北阵阵喧哗,张玉微凛,急问寨兵道:“何事?”

     寨兵回道:“张指挥,你可回来了。有千余羌人在寨外搦战,你不在,李公子和胡 副指挥已出寨迎敌了。”

     张玉心中微惊,他知道李公子就是李怀宝,也就是铁壁相公李士彬的儿子。而胡 副指挥叫做胡 斫,本是张玉的副手,协同张玉镇守安丰寨。

     李怀宝出战,胜了还好说,若有事的话,只怕他张玉难脱干系。

     张玉想到这里,急急前往寨北,未到近前,就听到远方欢呼声阵阵。张玉举目望过去,见到前方有人策马行来,为首那人长的也算英俊,不过双眸微陷,眼袋发黑,有些睡眠不足的样子。

     张玉认得那人就是李怀宝,舒了口气,迎上去道:“李公子,你没事吧?”

     李怀宝看了张玉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张玉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问,“李公子因何发笑呢?”

     李怀宝笑了半晌,扭头对身旁一青面汉子道:“我会有什么事情?胡 斫,你把好笑的事情说给你们指挥使听听。”

     胡 斫本是张玉的副手,可看向张玉的眼神带着分哂然,讥诮道:“张指挥,事情的确好笑。羌人在寨外搦战,本来趾高气扬的,李公子正巡视到这里,见状大怒,命兵士掌旗出击。不想旗帜才出营寨,那些羌人就扭头跑了……”说罢哈哈笑了两声。

     张玉心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你李怀宝在我面前显威风来了?羌人见到你们的旗帜就跑,这里好像有点蹊跷呀。”

     张玉处事圆滑,见众人都在兴头上,不好质疑,只是淡淡道:“李公子好威风。”

     胡 斫道:“最威风、最好笑的不是羌人逃命,而是李公子追去,有羌人坠马,见李公子喝问为何不战而逃,你猜他们怎么答?”

     张玉见胡 斫神色傲慢,心中忿然,还能平静道:“我笨得很,猜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