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不信神异,但期待奇迹。他这次不是自欺欺人,而是记得那玉的确有异。当时他伤心欲绝,并没有留意,此刻想起,才觉得怪异。
八王爷 欣慰地笑,“这就是了。我就知道,肯定是滴泪那块玉起了作用,这才保佑羽裳还有生机。”又很是懊丧的表情,悔恨道:“可惜那玉碎了,不然羽裳说不定能活转了。不过那玉若是不碎,怎么会到你手呢?唉,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狄青并没有深想八王爷 说什么,吃吃道:“是我的错,我本该早点把玉拿来的。”
八王爷 叹道:“这怎么是你的错?只能说是天意如此,再说那玉本就是碎的。”
狄青无暇问玉为什么会碎,急道:“你说羽裳还有生机,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八王爷 凝视狄青,缓缓道:“她还不舍离去,因为你的爱。”
狄青闻言,又是伤心,喃喃道:“我的爱?我只会害了她……”
八王爷 反倒安慰狄青道:“我已知道当初的一切,我知道,羽裳若不跳下来,死的就是你。我也知道,她肯定宁愿自己死,也不想你被伤害。”
狄青忍不住心酸,喃喃道:“可她却不知道,我宁可自己死,也不想她有事。”
郭遵见狄青伤感,一旁岔开话题道:“八王爷 ,为什么你说因为狄青的爱,才让羽裳不舍离去?”
八王爷 感喟道:“人的意志,最为奇妙,往往能做出世人难以理解之事。有些人浑浑噩噩的过一生,一事无成,比如说我,但有些人因为一颗雄心,就能成就霸业,比如说太祖。我是想说,羽裳就因为一股不舍狄青的意念极为强烈,因此才能留下一线生机。”
狄青和郭遵都已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八王爷 所言匪夷所思。但仔细想想,又和王惟一当年说的有些类似。
郭遵突然道:“这比方说的倒很贴切。当年狄青昏迷,王神医就曾说,他是靠自己的意志活转过来的。当然了,也因为他对大哥的亲情。”
狄青心中微颤,问道:“可是我只坚持了几天,羽裳她怎么能一直坚持下去?”
八王爷 看了郭遵一眼,半晌才道:“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只要事成,不要说几天,就是多少年都不成问题。”
狄青难以置信,八王爷 已喝道:“难道你真的不信我?”狄青凄然,扭头望向昏迷的杨羽裳,缓缓道:“我信,我坚持多少年都不是问题,我只希望她能醒来。”
虽是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却不知包含着多少深情。
他本不信八王爷 说的,但见八王爷 如此坚定,心中不知为何,竟也开始信世间有香巴拉这个地方了。
八王爷 点点头,终于下了结论,“因此我们只要维持羽裳的现状,然后再找到香巴拉,就能救活她。”
“怎么维持羽裳的现状?”狄青忍不住道。
八王爷 眼中露出诡异之色,幽幽道:“我知道有种方法,可维持人百来年无恙,这是先帝找到的方法。眼下羽裳所躺的水晶棺,本是从遥远的波斯海底挖得,当初朝中一共有两具,先帝给了我一具。本来我准备自己用的……”
狄青突然觉得八王爷 和赵恒关系真的很不错,就连赵恒有棺材,都分给八王爷 一具。这本是晦气的事情,八王爷 好像丝毫也不介意。
八王爷 唏嘘道:“没想到我暂时用不上,竟然……不过只要羽裳在其中,再把棺椁妥善安置好,就能一直维持她现在的状态。”
狄青蓦地想到了什么,失声道:“那能妥善安置的地方,难道是玄宫?”他心中已信了几成,因为他在玄宫中见过赵恒,已十数年过去,赵恒的身体仍栩栩如生,没有半分改变。
郭遵脸色都变了,暗想八王爷 为救杨羽裳,可真是竭尽心力。难道说,八王爷 所谓的方法,就是把杨羽裳封存在玄宫之内?
这简直是个疯子才有的想法。
八王爷 已道:“不错,我就是有这个念头,但太后不许。”
郭遵苦涩道:“此事事关重大,太后怎么会许可?”他终于知道方才八王爷 求什么,也明白太后为何会断然拒绝。
八王爷 肃然道:“你们信我,我一定有办法。哼,太后不许,我会让她同意的。”
狄青再望八王爷 的眼神,已难以言表,良久,他才问道:“那……我可以做什么?”他蓦地想到了什么,毅然道:“我去寻找香巴拉!”
郭遵轻轻地叹口气,像是失落,又像是释然,无人留意。
八王爷 道:“我正是这个念头。但当年以先帝之能,尚不能找到香巴拉,我感觉,找香巴拉更像是个缘。你适才也听太后说过,每个人心中,都有个香巴拉。这世上,想找寻香巴拉的人不少,但到底是否有人找到,没有人知道。”
“每个人心中,都有个香巴拉?”狄青喃喃念着这句话,心中突然一阵迷惘,他不怕艰险,但他去哪里找?赵恒是一国之君,都找不到香巴拉,他可能找得到吗?
扭头望向了杨羽裳,见到她如沉睡般,狄青又忍不住一阵心酸,对着她喃喃道:“羽裳,你放心,上天入地,我也要找到香巴拉。”
八王爷 轻轻叹口气,“好了,既然这样,狄青,你要记得你的承诺。好好的活下去。”说话间霍然发现狄青惊异的表情,八王爷 扭头望去,也呆立当场。
水晶棺内杨羽裳的眼角,不知何时,流淌出了一滴水珠。如晶莹的珍珠般,顺着她那白玉般的脸颊,流到了伊人无邪的嘴边。
那滴水珠晶莹剔透,仿佛是花的露、冰的魂、雪的魄……
不是露珠,不是冰雪,是一滴泪。那是从杨羽裳眼角流淌下来的一滴泪!
羽裳,她……她听到了我们的话?羽裳,她……还在牵挂我?
狄青血涌如潮,脸白似纸,霍然扑过去,跪伏在水晶棺旁,手指去触杨羽裳嘴角的那滴泪。他似要想拭去那伤心的泪,却又怕自己手伸过去,那滴眼泪并不存在,一只手战栗着抽搐,始终没有贴近,只是悲伤叫道:“羽裳?!”
没有反应,只有那滴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如梦如幻。
狄青身躯晃了两晃,终于坚定地站起来,凝望着杨羽裳良久,泪水顺着腮边流淌,心中莫名的有了勇气,有了信念,有了无边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