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作者:石章鱼



    那老者赞道:“公子果然非同凡响!”他将那莲花灯亲手摘了下来送到采雪手中,微笑道:“花灯赠佳人,也算是风雅之事。”这老者目力非凡,已经看出采雪乃是女扮男装。

    采雪俏脸微红,越发显得娇艳不可方物。

    老者道:“公子破题如此出众,不知对对联可有兴趣?”

    我笑了笑:“老先生请讲!”

    老者道:“今年初一之时,老夫偶然得到一幅上联,苦思多时,一直未能对仗工整,还请公子指点一二。”

    那老者直起腰板,朗声吟道:“五百里天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 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州,梳襄就风鬟雾鬓。更频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孤负:四周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叁春杨柳。”

    我剑眉微皱,没想到这闹市之中卧虎藏龙,这看似平凡的老者居然胸怀如此才学,我来回跺了几步,这上联长九十字,气势恢弘,豪气万千,一时间又怎能对仗的如此工整。

    采雪柔声道:“老先生果然是学富五车,我家公子以前曾经教给奴婢一些对仗之法,小女子可否替公子一试?”

    那老者笑道:“有道是巾帼不让须眉,小姐但试无妨!”

    我看着采雪成竹在胸的样子,心中怦然一动,难道采雪秀外慧中,才学出众?

    采雪轻声道:“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何在。想:汉习楼船; 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此联一出,我听得是目瞪口呆。

    那老者的惊异不在我之下,过了许久他方才一揖倒地:“小姐惊世之才,让老夫汗颜。”其实应该汗颜的又何止他一个。

    采雪慌忙搀起老者道:“老先生折杀奴婢了,我只是随便说说,何来惊世之才,老先生快请起来!”

    我们这边的动静引起不少路人的侧目,那老者干脆舍了灯摊,拉住我的手臂:“公子请跟我借步一谈!”

    我对这老者也充满了好奇,和采雪跟在他的身后,来到前方的桥头。

    桥头的一角摆着一个测字摊,因为处在灯摊的后面,不易被人看到,再加上河边寒风凛冽,根本没有人去光顾那里。

    一个穿着破烂长袍的测字先生趴伏在摊子上面,似乎已经熟睡。

    老者拍了拍他的肩头,激动道:“曹先生,上联已经对上了!”

    那测字先生伸了一个懒腰,一双细眼懒洋洋看了看我:“对上了又有什么稀奇!”

    老者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我,歉然解释道:“我家先生脾气怪异,公子千万莫要生气。”

    那测字先生注视我的目光猛然变得异常明亮起来:“公子左辅右弼,显然是帝王之命!”

    我内心一震,刚才对他的那点怨气顿时变得无影无踪。

    老者搬来木凳,我在那名测字先生的对面坐下:“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测字先生笑道:“鄙人姓曹名睿,虚度四十有三。”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盯在我的脸上,过了许久方才喟然叹道:“公子之相实非在下所能判断!”

    我笑道:“曹先生有什么话,尽管明言。”

    曹睿道:“我送公子一个字!”

    他伸出干枯的手指沾了沾墨汁,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囚’字。

    我不解的望向他。

    曹睿道:“此字还请公子好好保存,日后必有用到之时。”我小心的将那张纸折好,放入怀中。

    曹睿这才看了看采雪:“这位姑娘双目之中充满惊惶之色,显然刚刚经历某种触目惊心之事。”

    采雪轻轻啊了一声,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把螓首低垂下去。

    那老者道:“曹先生,刚才对出对子的就是这位小姐!”

    曹睿点了点头:“看来曹某人也有走眼的时候。”他从测字摊下拿出一张古画:“曹某曾经受朋友所托,将此画送给能够对出此对的有缘之人,既然这位姑娘将对联对出,此画理应归你所有。”

    他把古画交到采雪手中,转身和那老者飘然而去,竟然再也不看测字摊一眼。

    我和采雪来到街道的尽头,易安已经在那里等了好些时候。我们再次登上马车时,采雪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

    我向易安道:“去东条大街!”

    易安愣了愣,马上问道:“皇子殿下是不是想去找延萍?”

    “是!”我的回答简洁而明了。

    延萍在正月十三离开的皇宫,我准了她七天的假期,前来探视她的母亲。

    我之所以选择去找延萍,主要的一个原因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安置采雪。我杀掉穆王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这样复杂,杀死穆王纯粹是一个意外,如果不是他恶毒的咒骂我,也不会激起我的杀心,我不会为了一个歌舞姬冒这么大的风险,尽管我已经开始慢慢感觉到采雪的不同寻常。

    我之所以杀掉忠福,是因为他目睹了我和采雪站在井边,只要穆王的尸首被发现,很容易被人联想到我才是杀死穆王的真凶,所以我别无选择。

    其实我当时甚至想到连采雪一起杀掉,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最终放弃了。

    采雪抱着那幅古画,娇躯仍旧在瑟瑟发抖,这次是因为寒冷,我把大氅脱了下来,为她披在肩头。采雪垂下头去,却没有拒绝。

    “小安子!你怎么来了!”外面响起延萍姑姑的声音。

    易安笑着回答说:“不但是我,小主人也来了!”

    延萍慌忙在车外恭恭敬敬道:“奴婢不知皇子殿下到来,失礼之处还望恕罪!”

    我的唇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整个皇宫之中对我这么尊敬的也只有他们两个。

    我和采雪从车上下来,走入延萍那座古老的院落,延萍也曾经是官宦之后,因为祖上得罪了朝廷而被降罪流放,直到入宫成为宫女,我母亲才帮她赎回这座老宅,并把她的母亲安排入住在这里。